凌峰心思一转,眼底的杀意已经浓郁到有若实质。
下一秒,他轻轻抬起手,这次已经不是那种简单的纯身体力量的对抗了。
从始至终,他在对付这些依稀还有些人型的怪物时,都没有动用过劲力。
毕竟他跟这些人无冤无仇,归根结底这些也都是可怜人,如果有可能的话,凌峰其实还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让他们恢复过来。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如果继续耗下去,吃亏的一定是他。
那就不能再仁慈了。
强悍的劲力如同浪潮一般汹涌而过。
如果要是这些人还保持着基本的理智的话,肯定是会躲闪的。
凌峰毫不压抑释放出来的气息足够令人胆寒。
但这些人除了一开始动作凝滞了一下以外,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样,疯狂地扑了上来。
“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
但这声音并不是聆风发出来的。
“嘎吱。”
一直紧闭的房门开了。
浑身是血的女人走了出来,在她的身后,还托着那披风一样长长的由影子构成的披风。
房间里的血肉同时在不停蠕动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在消化的胃袋。
凌峰再一次觉得自己没有走进去是很明智的选择。
这要是进去了,会不会遭到什么攻击还是次要的,主要是看上去真的很恶心……
“安静一点儿。”
女人开口了。
令凌峰有些意外的是,她的声音很悦耳动听,甚至还带着一点稚嫩,像是个小女孩儿一样。
一语落定。
前赴后继准备扑上来的那些人瞬间安静了下来,站在原地,一动都不动。
如果仔细看的话,能够很清晰地看出来,他们都恐惧,恐惧这个女人的一切。
就像是动物遇到了天敌一样,连逃跑都是种亵渎。
女人慢慢地走向前。
那些“人”自发地为她让开了一条路。
凌峰惊讶地发现,女人路过每一个“人”的时候都会稍稍停一下脚步,在她的身后,一道虚幻的黑影就会流淌出来,黏在那些“人”的脚下。
每一个被黑影黏上的“人”,都像是被施展了定身咒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眼睛都闭上了,但那种狂暴到不顾一切的气息却在渐渐平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抚平了狂躁的情绪一样。
凌峰到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整个地下室里的灯光其实都是像手术室一样的无影灯,灯光照下来,那些“人”根本就没有影子。
只有一个淡淡的轮廓。
不过刚才他们密密麻麻地挤压在一起,凌峰确实没有注意到。
这会儿都慢慢散开了,一屋子人没有影子带来的惊悚感确实让人不太舒服。
虽然凌峰自己也没有。
他低头看了看,发现女人每路过一个“人”,那个人的影子就会恢复,而他也会闭上眼睛,陷入类似沉睡的状态。
时间在一点一滴流淌。
凌峰干脆也不着急了,找了个看上去还算是比较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等待着女人慢慢把所有人的影子都分发完毕。
同时,凌峰也发现了,随着归还的影子越来越多,女人脸上那几乎像是面具一样凝实的血污也在慢慢变淡,指导最后,露出一张确实还有些稚气的脸庞。
看上去顶天也就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吧。
凌峰这么想着,大概能够猜出来这人到底是谁了。
毕竟那差点把他彻底困住的幻境里,出现的就是这张脸。
与此同时,凌峰注意到,旁边敞开的大门里,房屋内部会呼吸的血肉也在慢慢缩小。
终于,最后一个人也领回了他的影子。
其实很宽敞的走廊里密密麻麻挤满了犹如木头桩子一样的人。
每个人都闭着眼睛,看上去很是安详的样子。
中间也显现出了一条道路。
女人的身后,那“披风”也只剩下了淡淡的两条影子。
她一步步走到了凌峰的面前。
“该我了是吗?”
凌峰笑了笑,也站起身来。
他比女人要高了一个头还多,两人面对面站着,他就只能微微低下头来看着女人。
“嗯。”
“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女人也仰起脸来,一张稚气未脱五官清丽的小脸上,还能看得出来皮肤下埋藏着的青色血管。
即使凌峰在努力忽略了,仍然觉得此刻她的面目有些狰狞。
“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凌峰耸了耸肩,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那老头死了也就行了,他这次来的目的其实就是找回自己的影子,老头是青龙帮的人只是个意外。
而且,从刚才他就发现女人有把所有人的影子都归还的意思,那么就只需要静静等待。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嗜杀成性的人,即使没有了影子,行事作风要更加果断不近人情一些,也不至于对这些无辜的人下手。
“每个人都不想死,都想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女人忽然开口,言语中带着化不开的仇怨,以及隐藏很深的怨恨。
紧接着,凌峰觉得眼前一花,面前的场景飞快跳动。
不过他按捺住了瞬间的警惕,没有本能地去反击。
这还是一个幻境,不过已经不带什么攻击力了,甚至有一部分跟现实还是融合的,保证不会让人迷失在其中。
女人却自顾自地走到了幻境当中。
接下来,凌峰看到了她可悲的一生……或者说是可悲的前半生,因为她结束人生的时候其实才只有十九岁。
故事不是很复杂。
女人……或者说是女孩儿,在上高中的时候爱上了自己的老师。
那位老师当时已经年近四十,不过岁月在他的脸上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气质又儒雅斯文,还有一丝让青春期女孩儿都无法拒绝的神秘感。
再加上学生天然对老师这个身份的崇拜,女孩儿自然而然地沦陷了。
而本来应该引导她不要继续这种危险情感的老师,却纵容了这一切。
后来,女孩儿在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同时,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满心欢喜地去告诉自己的老师这个好消息,得到的,却是绵延几十年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