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熠然慢悠悠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热咖啡,他不管加不加糖或者加不加奶都能喝,口味主打一个荤素不忌。
苏恩曦平复了一下心绪,她以前遇到过很多比舒熠然更老谋深算的人,但是面对舒熠然她依然会感受到极强的、能让她都无法淡定下来的压力——或许是来源于血统,或许是来源于数以千年前那个值得膜拜和尊容的身份。
作为人类文明的奠基者,这个身份堪比亚当夏娃,或者是伏羲女娲。
而且她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舒熠然的话茬,喜欢的人已经死了——这句话是真的,但是被舒熠然说的未免也太过于轻描淡写了一些,好似一切都过去了,少年已经丝毫不在意。
“这一份诚意我收到了。”舒熠然主动弹了弹文件的封皮,“关于那个镜子计划,你有什么想说的?”
苏恩曦定了定神,想起了这次会面的关键来,她的天演面对舒熠然时竟然有种被压制的感觉,让她这个从小就习惯于计算一切的人终于感到了慌乱,准备好的说辞都差点忘了。
好在这应该只是心理作用,苏恩曦依然能分析出周围的那些“物”,庞大的信息流无时无刻不在流入她的脑海。
在苏恩曦即将开口说话的时候,舒熠然伸手按在了桌子上,他看向苏恩曦,眼里流动着实质般的金芒,于是在苏恩曦的视角里,世界突然变得“安静”了,长江依然卷起浪花,但是只有最纯粹的听觉信号和视觉信号传进脑海里。
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从小苏恩曦就习惯于把一切都看作数据的流动,世间的一切都以信息的方式向她展开,复杂多变,汇聚如海,只有在那个老人的怀里,山还是山,云还是云,她能享受久违的安宁。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号称禁法领域的言灵·戒律能如此彻底地压制天演吗?苏恩曦已经很多年没有从信息的洪流中脱离过,现在这种久违的感觉又回来了,但并不温馨,反而压得她将要喘不过气来。
她就像是地震后被压在废墟下很久的幸存者,当压力瞬间被抛开,情况只会变得更加糟糕。但与此同时,某种微妙的解脱感又萦绕在心头。
“你是怎么做到的?”苏恩曦开口询问。
舒熠然倒也不隐瞒,“我能感觉到几乎所有张开着的领域,‘蛇’、‘镰鼬’乃至于你的这个……大概是‘天演’吧?我的直觉一向特别灵敏。”
这是舒熠然的天赋,他能直接感觉到一些连龙王都需要元素视野来感知的东西,只是以前他没办法这么轻易地将其他人的言灵遏制住。可是如今的舒熠然已然越来越强了,他已经在朝着亚成体的方向继续迈进,却还诡异地保持着人类的姿态,他对于元素的把控越来越深,甚至在阿娜特“暂时离开”后,他的直觉已经强到能直接勾勒出周围一切的元素变化,甚至包括一部分精神元素,并对其做出一定程度内的改变,形成这样类似于戒律的压制。
对此夏弥倒是给出了解释,舒熠然很可能生来就有感知并影响细微元素的灵魂,之前阿娜特的存在和随时随地的投影很可能就是借用了这样的灵魂天赋,以至于她那样残缺的灵魂都能随时随地帮上舒熠然的忙,如今阿娜特把这个位置让了出来,舒熠然的本能正在渐渐变强回它该有的程度。
可舒熠然其实一点也不想要这样的天赋,他更希望阿娜特能够回来,他已经习惯了有阿娜特在身边陪着的日子。
“……不愧是您。”苏恩曦心悦诚服地说,这上面提到的领域干脆都是物理意义上不可见的,舒熠然确实堪称行走的人形雷达,甚至比雷达更强。
苏恩曦突然想到了什么,“您能察觉到电磁波吗?”
舒熠然挑了挑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好吧,是我多事了。”苏恩曦也有些拿捏不准面前的人形巨龙,“说起正事,镜子计划,这个名字其实是我们取的,因为我们不知道它的原名是什么。我们只是发现了克隆体的存在,这些克隆的原体一般都是强力的混血种或者是权势家族的人,幕后的人培养了这些克隆体,我们不能完全确定其目的,但猜测可能是想取代原本的人,或者破解那些混血种身上携带的血统。”
“也可能是为了象征意义。”舒熠然补充了一句,“我在日本见过类似的事情。”
苏恩曦略做思忖:“象征意义……这点未免太过玄学了,不过也是一种可能性。”
“你们知道哪些克隆体的存在?”舒熠然问。
“您应该也知道了一些吧?比如您自己的,还有陈墨瞳、楚子航、苏茜等人的。”苏恩曦说,“当年去过绝望之土的人,他们的后辈都被做过复制体。”
“还有些人的父辈没有去过。”
“对,校董家的继承人也有复制体,除此之外,格陵兰冰海事件的幸存者也有复制体。”苏恩曦说,“他们应该是有空白胚胎的培养技术,可以在短短几年内就养成一个半大孩子一样的‘新人’。我们认为您见过的那位复制体可能不是唯一的,甚至有可能是本世纪的新胚胎,被灌输了记忆,他只是逃出来了,仅此而已。”
“除了这些人,你们还知道谁?”舒熠然接着问。
“许多人,包括不少国家的名门贵族,已经商业家族的掌权者和继承人,如果背后的人真的够强,他们说不定能动摇整个世界的格局,甚至是悄无声息间掌控世界的命脉。”苏恩曦神色严肃了许多,“除此之外,我们尚且不知道对方是否做到了诸如量产高阶混血种的方法。”
“他们的克隆体能复制本体多高的强度?”舒熠然问。
“至少,百分之八十是能做到的,只不过据我们所知,代价不小。”苏恩曦顿了顿,“我们见过一个很强的复制体,给我们曾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谁的?”
“希尔伯特·让·昂热。”苏恩曦缓缓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