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道场的门被缓缓推开，些许落叶从门后的天光中飘落，黑色风衣的男人脱下皮鞋，踏进了道场中，先是对着老人鞠躬，然后也静静地在他对面跪坐下来。
“什么事？”老人也不睁眼，只是发问。
“主要有两件事和您商量一下。”男人恭顺地说，“一件大事，一件小事。”
“你现在是执行局的局长，怎么连小事都要找我这个糟老头子商量？”老人睁开眼睛，严肃地看向面前的男人，神色中夹杂着些许的不耐烦，“你不能去找大家长么？佐伯龙治？”
现任执行局局长佐伯龙治将头伏低，“犬山家主，就是大家长让我来向您汇报的。”
“大家长么？”犬山贺叹了口气，他着实怀疑樱井七海作为大家长的能力问题，但想了想当初是自己拒绝了大家长的任命，就算樱井七海能力稍差，也比他这个一定程度上背叛了家族的人合适。
“先说事情吧，小事是什么？”犬山贺问。
“学院的楚子航和艾莉西亚重新来到了日本，他们的目标我们已经清楚并且为他们提供了帮助，借此机会，我们整理了一份在本家的眼皮子底下触摸禁域的人的名单，按照规定，这份名单需由日本分部报备给学院本部。”佐伯龙治说。
犬山贺点点头，这确实是小事，他这个糟老头子就是现在的日本分部长，这种事情于情于理他都应该知情。
“那大事又是什么？”
佐伯龙治斟酌了一下用词，“学院想向我们借一艘船和一些船员这件事，您知道吧？”
犬山贺点头，他作为日本分部长当然知道，为了那神秘的巨鲸利维坦，学院需要一艘能够在北极绝大部分区域自由航行的破冰船，可这样的破冰船极为少见，且几乎全部被大国政府掌握在手里。
可日本分部就有这么一艘船，著名的白濑号破冰船，英文名shirase，曾服役于日本海上自卫队，在2009年第二代白濑号交付后逐渐退居幕后，现在基本处于日本分部的掌控之中。
而且日本分部还对原本的白濑号做了升级，将引擎换装为了核动力发动机。毕竟当时橘正宗还在位，他对于破冰船可是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同时日本分部还有当年从苏联买下来的老式核动力破冰船体，据说是曾经tayyr号的姊妹舰之一，各项知识和零件贮备都足够丰富。
这使得如今的白濑号的性能还在二代之上，核动力反应堆能提供的马力高达62000，比起曾经的tayyr号和vaygach号的45000更甚，只是稍次于堪称庞然大物拥有75000马力的yaal号破冰船。
可是如今yaal号已经沉进了阿瓦隆之中，白濑号已经是剩下的巨兽里相当不错的选择。
“大家长不打算借？那想个理由拒绝了便是。”犬山贺并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事。
“大家长要借。”佐伯龙治摇了摇头，“而且她想要派精英上去，甚至是……”
“为什么？大家长对龙王还有贪念吗？”犬山贺眉头紧皱。“并非对龙王有所贪念，虽然家族确实希望能分到一些属于龙王的基因，亦或是龙骨的一部分——但我们只需要很少的一点量，少到对于整个龙骨来说可以忽略不计。”
“我们要那东西干嘛？”
“为了前任的大家长。”佐伯龙治说，他对着犬山贺土下座，这时的他看起来像极了当时的乌鸦，“死侍胎儿中提取的血清没法完全救下一个被古龙和白王的血先后污染过的皇，他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
源稚生重重地咳嗽几声，他稍稍竖起衣领抵抗着春天的大风，风里带着山间油麦菜的气味。
他拿起自己的竹剑，走到庭院里解开外衣，开始日常的修行。竹剑破空传出呜呜的声音，但那声音相比之前却显得衰弱无力。
作为曾经的皇，源稚生的日常身体状态正在每况愈下，就像当年的绘梨衣。
源稚生对此很有平常心，能在山间苟活几年的安逸时光已经是上天难得地恩赐，他不想要求更多，只是打算在死前去法国的天体海滩看一看，也算是圆梦，到时候就让樱把他的骨灰撒到海里去。
或许还能去上杉越在意的教堂里看看，源稚生只从昂热的口中听说过自己的这位父亲，互相认出来的时候便是生离死别，根本来不及说什么话，也来不及记住当时的心情。
对于源稚生来说，活着唯一的目的大概只是有个傻姑娘还活着，两个人孤独的人靠在一起说说话，仿佛日子还能这么熬一熬。
汗如雨下，源稚生挥出一剑后，差点一步没站稳，他以竹剑撑地，看着自己被汗浸湿了的手掌，感觉着自己有些发软的身体。
真是狼狈。
庭院的门被推开了，独臂的樱提着袋子站在门口，山花沾在她的衣角，她对着源稚生微微躬身，说：“我回来了。”
源稚生点点头，樱还是和以前一样，把照顾源稚生的工作主要都揽在自己身上，哪怕少了一只手，这位忍者姑娘的行动任然麻利高效。
只是在很多时候，源稚生也会在家务上帮忙了，两个人不再完全是之前的上下级关系，更像是互相扶持的亲人。
“今天买了鳕鱼回来，搭配萝卜昆布汤和猪排可以吗？”樱问道。
“你安排就好。”源稚生对着樱点点头，继续开始锻炼身体，樱小心地绕开源稚生，握着提袋地手更紧了一些。
其实樱不躲都是可以的，她能轻松地从如今的源稚生挥出的剑中毫发无伤地“走过”，因为他现在慢的就像是一个普通人。
她和源稚生朝夕相处，自然看得出他的身体状态，这样的日子注定不会太久，刻樱不想去想更远的未来。
呆呆的燕子找到了主人，这一生其实已经不会翱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