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胜瞪大眼睛,眺望着远处城池的轮廓。
一路行军,兵马被武松截流的一段黄河水瀑冲断。
一部分马军被卷入水底,关胜竟然也很快重振兵马,赶赴到高唐城池之外。
不知是不是天空被黄河水洗刷过的缘故。
阳光再度洒落下来,入秋时节的平原上竟在空中投射出高唐城墙轮廓的幻影。
可谓是蔚为壮观。
关胜马军有了目标,前进速度越发地快,哪怕是道路泥泞也影响不大。
但是真正赶到城墙之下时。
关胜一颗心顿时跌落入谷底。
城门紧闭,城墙上静悄悄恍若无人,如果不是城墙上头高高挂起的青色“高”字大旗,关胜一度险些认为高唐州也被梁山攻陷。
马军抵近城池。
飕!
一支羽箭脱离暗处弓手的控制,射在关胜战马之前。
原来城墙上是有人的。
“我们是朝廷的大军,我们需要补给!”
关胜手下亲卫朝着城墙上喊道。
城墙上弓手默默按住弓弦,显露出来脑袋,与下方的官兵遥遥对峙,眸光中冷意流淌。_搜′嗖¢暁*说′蛧~ ~蕪.错/内′容.
关胜正欲发怒。
正值此时。
城门忽地打开。
开出一条细细的缝隙,仅仅只供给一骑出入。
一匹紫色鬃毛战马,缓步跑向关胜马军长阵。
吁吁。
紫鬃战马长嘶,在关胜马军阵前不安地甩着尾巴。
马蹄敲打泥地,地面砸出一个个小坑。
关胜的马军高出真正战马太多,尽管鳞甲罩上满是淤泥污垢,可依旧让普通战马畏惧。
可以想象得到,一米九接近两米高的高头大马,奔袭起来该是何等山崩海啸崩摧之势。
两人相望对视,短暂的静默中只有马蹄与嘶鸣依旧。
到底还是关胜率先打破这种让人不安的气氛。
“你们家知府相公呢?”
关胜问道。
咕嘟。
骑紫鬃马的传令小官说道:“我们家相公说了,不允许大军入城。恐惊百姓。”
高廉征讨陈丽卿几人的时候一路闯过州府,可没少连吃带拿。~齐.盛_晓,说*徃! .埂^新,罪+快,
要说对官府兵马禀性的了解,高廉可太过清楚。
是以,早已下令,除了他的大兄高俅亲自摄兵而来,此外,无论是何方兵马都不接待。
“我们可是为朝廷征战!”
关胜麾下亲卫震怒说道。
传令小官先是翻身下马,很是恭恭敬敬地躬身一礼,然后才说道:“相公有令,我等不敢不从,还望将军莫要为难小人。”
声音一顿,传令小官又道:“相公也说了,给各位军爷备有一份粮草。这几日会从城墙上用吊篮放下,还请将军在周围扎营安寨。”
咔咔。
关胜攥紧青龙刀的指骨不住错响。
他深吸了一口气,“也罢,既然如此,我等就在城池周围安营扎寨。”
关胜想通过讨伐梁山种种困难开场,但是没预料到第一道难关是自己人给设下的。
城墙上阴影中,“关胜大军远道而来,廉儿你却把他们拒之门外,恐有不妥。”
玄真子矗立于阴影外说道。
“恩师,我麾下如今只剩一千豹骑兵,于事无补。若是放关胜入城,他必夺我兵马,梁山大军势可摧城,大军压来,又有谁能护我安危?我为大军提供粮草,已经是仁至义尽。哪里会有不妥。”
高廉同样站在暗处窥视着下方关胜兵马。
“恩师不若去宗帅处,正好与关将军对梁山形成夹击之势。眼下我自保也难,难以为继。怕是不能为恩师提供半点助力。”
高廉阴恻恻地说道。
玄真子深深看了高廉一眼,“关胜大军若是败了,梁山兵马早晚袭来,到时候你又该如何自处?”
“不瞒恩师,恩师莫要忘了我还是个文人,一个有靠山的文人。梁山的刀剑之利,兵马之盛,可再厉害难道还能千里之外取人首级。”
高廉淡淡说道。
“孩儿,你要弃满城百姓于不顾?”
玄真子叹息一口气问道。
“恩师啊,枉你修行一场道门法术,甲子前止步于地仙境界,甲子之后还是如此,尚且不如我一介蠹虫看得开来。”
高廉声音一顿,
“给朝廷治理是治理,给梁山治理难道就不是治理了?这个天下太大,梁山就算打下宋廷江山,可想要统治江山势必要与数万万的文官妥协。武将难道能治理好朝纲,龙气对寻常武将是提升,可对天子而言,反倒是压制。让武官治理朝纲,他李吉今天坐天子,不怕明天就被厉害的武将给摘了脑袋,赵匡胤武道通神尚且也要玩杯酒释兵权。”
“他势必妥协!!”
“我是文人,是万万千千文官的一份子,我现在走了,有大兄支持,也不会受到今上的责备。何必拼却性命?至于未来如何?李吉就算赢了,我与他无甚怨仇,这些年积攒的财富,少说也有一世富贵可保。李吉若是输了,过上几年,我依旧是一地太守,只不过是换一个州府罢了。”
“一滴墨水融入墨汁之中,谁还能把他给捞出来。”
“千劫万难,于我们这些文官而言,又有何加焉!纵是辽人,金人做了皇帝,那也得分出一个南院北院。想要治下亿万黎民百姓,谁也离不开我们。恩师,这就是儒与道最大的区别,道法未必能启迪民智,可儒法却是正儿八经统御万民的工具。”
高廉不徐不疾说道,一手轻捋胡须,纵是习得一身通天彻地道门神通本事,可一个人底色却是难以改变。
譬如高廉就是像一介士大夫多过像道门的高功。
“孩子……”
玄真子叹息了一声,“你的变化真大。”
“老师,人都是会变的。”
高廉轻轻摇头道,静默地注视着缓缓褪去的兵马。
“我的信件已经发给大兄,调令应该在路上了吧。”
高廉心中思忖。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是傻子。
高廉手中兵马所剩无几,又起了弃城而逃的心思,哪里还会放关胜入城。
只待高俅手谕下来,高廉就打包府库,直接返回东京。
梁山既然想要,那就拿去好了。
这里的满城百姓本就是一种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