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个衙役和周村正交接的时候,我一直看着周村正,提起陶里正的时候那老小子眼神不太对。
像是想起了某个仇人,当着外人的面,又不得不压抑自己情绪的样子。”甜丫接着分析,“加上周村正对咱们的态度。
你没觉得他对咱们太好了吗?别的村接收流民,哪个不是先给个下马威,压流民一头?
还有,我今个说合作共赢的时候,周村正的眼都亮了。
事后我稍微想了想,就猜出了七八分,周村正和陶里正估计不对付。
或者说上定村和下定村不睦多年,但上定村要人没人,要权没权,估计被下定村压着打很多年了。
咱们一下子来多人,壮大了本村的人口,要是以后处好了,都是一个村的,下定村再来欺负人,咱们能不帮忙?
周村正估计也是想明白了,这才对咱们客气有加。”
穆常安佩服的冲甜丫竖起大拇指,“你这么一分析,我想起一件事,今个我跟到下定村的时候。
那个村又大人又多,村里还有不少青砖瓦房,看着比上定村富多了,我俩怕被人认出来。
就没有贸贸然进村打问消息,后来绕道去了附近几个村子打听情况。
但是问起上定村和下定村时,那些老头老太太神色不太对。
像是有什么忌讳,本来好好的,突然就开始赶人。
提起下定村,不少人面带不愤,像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经你这么一说那就对上了,两个村有仇,碍于陶里正的威势,附近几个村不敢在背后议论。”
甜丫点点头,又问:“说起下定村时面带不愤的是哪几个村?”
“阳余村、山丰村、六合村……还有别的村,没记住名字。”
“嘶,阳余村和山丰村不正是四个联村中的其余两个吗?”甜丫抽口气。
和穆常安对视一眼,“看来这个下定村不简单,咱们这位陶里正不仅在四个联村里威风凛凛。
在别的村子也挺厉害呢……”
“明明能光明正大来见咱们,非要派人躲在林子里偷窥,这是好人能做出的事儿?”穆常安冷嗤一声儿,“这陶里正一看就不是啥好鸟。
就是不知道他和上定村有什么恩怨,咱们刚来根基不稳,最好先别得罪人。”
“我懂你的意思,没弄清楚恩怨之前,我们既不能得罪周村正也不能得罪陶里正。”甜丫说起自己的打算,“我和阿爷谈了。
老头明个带点礼往陶里正那边走一趟,先探探里正的态度。
咱俩明个一早去镇上,找找买家,先把咱们从狄家寨带出来的山货、皮毛、药材这些卖出去。
当务之急就是赚银子,有了银子才能买吃喝,咱们现在剩下的口粮。
撑死只够吃两天,救济粮估计没个几天下不来……”
看今个这位陶里正的行事风格,估计不是什么好人,她现在不是怕救济粮发的迟,是怕压根下不来。
直接被人贪了。
现在就希望陶里正做个人,别太为难他们,彼此能过得去最好。
根基不稳之前,她不想和人为敌。
但他们也不是好欺负的,别人要是真打上门来,他们也是不怕的!
两人边走边说, 没一会儿就到了周村正家。
周村正的大儿媳红英婶来开的门,看到两人她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招呼人进来,边回头喊人,“爹,满屯,甜丫和常小子来啦~”
“婶子,你们吃过了吗?周村正还没睡吧?”甜丫把手里拎着的两斤干菇子递过去,“这是我们逃荒的时候从山里摘的。
灰扑扑的不太好看,但是味道可鲜灵了。
我们刚落户也没啥好东西,这点心意婶子别嫌弃!”
“婶子不能要,你们刚落户比我们更需要这些东西。”红英把东西推回去,她一向看公爹的意思行事。
公爹不点头,她是不可能接的,而且这伙流民是好是坏,和他们究竟是不是一心,还不清楚呢。
“婶子,你就拿着吧,您不收我待会儿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拿着吧!”周村正冲大媳妇点点头,笑着招呼两人坐下。
屋外寒风呼啸,一跨进屋子,热气扑面而来,暖的甜丫浑身一激灵。
“天冷,赶紧上炕坐着,炕上暖和。”周村正招呼两人坐下。
一看到炕甜丫眼就亮了,不跟人客气,一屁股坐到炕延,屁股底下立马温温的,虽然不是很烫。
但确实是温的,穆常安稀奇的用手摸摸炕面。
“这是我们北边特有的土炕,冬暖夏凉。”周满屯看出两人的好奇,笑着介绍。
“好用吧,比你们南边的木板床好用多了,也就看着丑了点儿!”周谷屯拎着水壶进来,给几人一人到了一碗水,话里带着炫耀意味儿。
话落就接收到老爹的一个眼刀。
甜丫只当没看出父子俩态度的不同,附和的连连点头,“谷屯叔说的没错,这土炕确实是个好东西。
我俩这次来也正是为了土炕,想求村正给我们指一个高人,帮我们修修土炕。
土炕南边没有,我们是第一次见,这么好的东西,不用就太可惜了……”
谁不喜欢听好话呢,谷屯扬了扬脖子,“好说,好说,谁家汉子能不会修炕啊,待会儿你们……”
“咳咳咳……”周村正咳嗽几声,皮笑肉不笑的赶儿子出去,“不是困了吗?时辰不早了,回你屋睡觉去!”
“二弟,弟妹找你呢。”红英婶儿得声音隔着窗户框适时传进来。
满屯悄悄推弟弟一把,谷屯不情不愿的走了。
甜丫有些可惜,这屋子里最沉不住气,心眼最少的人走了。
可惜呀,她还想激一下周谷屯的,让他脑子一热答应帮忙修炕的事呢。
这边几个人在屋子里谈事,十来里之外的下定村陶里正家,这会儿也不安静。
村中央的二进宅子正是陶里正的家,即使黑天看着依旧很是气派。
算是下定村独一份。
伴随着哒哒蹄声,紧闭的大门从里面打开。
“爹,你可算回来了!”陶里正的三儿子陶才礼冲出来,脸上满是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