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歌有些发憷。
她已经许久许久没跟外人打交道,下意识想拒绝。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不能再继续懦弱下去。
若是再懦弱下去,会辜负王妃娘娘,她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闻歌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重重点头,用笨拙嘶哑的声音:“好!”
平价医馆中。
恰逢休沐的崔太医坐诊。
得知谢莺眠到来,将把脉看诊的活推给青凰,乐颠颠地跑到谢莺眠身边来。
“小师妹,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你这个挂号制度非常不错。”
“挂号费不高,普通百姓也能消费得起,可以筛选出真正需要看病的人。”
“平价医馆试运行这段时间整体效果不错,我最近又联系了一些质量价格都合适的药材,过几天就能上架。”
“你们医馆里的老黄也不错,听名字还以为是个老头,没想到是个帅小伙,他把脉非常精准,能够一眼看出病人的病灶在哪里,要不是他太能吃,我都想收他为徒了。”
谢莺眠:……
青凰能吃她是知道的。
但能吃到让出身世族大家的师兄放弃收徒,出乎她的意料。
“师兄,我正好找你有事。”谢莺眠简单说了说要考核闻歌的事。
崔太医拍着胸脯保证:“这个好说。”
“正好我手上有许多病号,让闻歌跟我一起把脉。”
崔太医将闻歌带到诊室。
闻歌紧张。
崔太医笑道:“别紧张,第一次出诊都这样,习惯了就好了。”
病人进来的时候,崔太医让闻歌先把脉。
原本紧张无比的闻歌,在触摸到病人的脉搏后,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她一改怯懦和畏缩,眼中带着光,认认真真给病人把脉,又通过纸张写下几个问题。
病人正好识字,一一回答了。
闻歌思考了片刻,在纸上写下病人的病症,用药。
比起闻歌,崔太医就轻松多了。
他几乎和闻歌同时写完的药方。
崔太医看到闻歌写下的病症和用药后,非常惊讶。
从药方上能看出来闻歌没怎么给人看过病,下药非常小心,把脉手法也很生涩。
但,病症也好,药方也好,全对。
甚至,闻歌开的药比他开的药更便宜更适合病人。
崔太医啧啧感叹:“小师妹,这丫头可以啊。”
“要不是她那么紧张,把脉姿势那么生涩,我都以为你们是来踢馆的。”
有了崔太医的夸奖,闻歌有了信心。
接下来的几个病人,闻歌的速度快了不少。
“可以可以。”崔太医看了闻歌开的方子连连点头,“真的很不错,非常不错。”
“这丫头的用药习惯甚至让我想起来一个故人。”
“说来也巧,丫头的问诊方式也与故人相似。”
“小师妹,你这丫头可以来医馆坐诊了,正好咱们医馆还没女大夫,男女有别,我跟老黄都是男的,一些女病人总是藏着掖着不肯多说,白白耽误了病情,有个女大夫来坐诊会方便很多。”
说到这里,崔太医很遗憾。
他刚才还想着,小师妹能亲自带人来,说明这丫头有些天赋在身的。
小师妹看好的人,他也看好。
只要这丫头基础不差,他就收这丫头为徒。
结果呢。
这丫头根本不需要别人教什么,她完全可以出师,甚至比一大部分大夫要强。
他的收徒计划只能再次搁置。
谢莺眠也是这个意思。
闻歌是个非常内敛的性子,加上她之前聋哑,谢莺眠根本不知道闻歌会医术的事。
知道了闻歌医术不错,再让她当丫鬟就太浪费人才了。
她特意让崔太医来考核闻歌,就是给闻歌信心,让闻歌有信心来坐诊。
“接下来是针灸。”谢莺眠说,
“针灸和开药方不同,咱们不能用真人。”
“我之前让青凰准备了一些假人,我们就在假人下针。”
闻歌比最开始淡定了许多。
她按照谢莺眠的指挥下针。
一开始手法比较生疏,熟悉后,手法慢慢变得熟稔。
谢莺眠很满意。
崔太医则是一脸见鬼的样子:“不对啊,时间对不上,那老家伙早死了。”
“丫头,你这针灸手法是跟谁学的?”
“你师父是谁?”
闻歌摇头。
她不知道师父的名字,只知道别人喊他丁大夫或者丁老头。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崔太医道,
“你别告诉我你是自学的,这不可能。”
“你刚才那套针法是我一个友人独创的,他独创的针法不可能外传。”
“师兄,你先冷静一下。”谢莺眠说,“闻歌声带还没恢复,说话很慢。”
“闻歌,你用笔写下来。”
闻歌刷刷写好了答案,递给崔太医。
崔太医看到她师父姓丁时,瞪大眼睛:“他是不是叫丁维?”
“不,不对,那老头早就死了,我还去给他上过坟。”
“我记得丁维有个儿子,好像叫丁陵游,对,是这个名字,你师父是不是叫丁陵游?”
闻歌想到了什么,点点头。
“哈哈哈。”崔太医哈哈一笑,“这不就巧了么!”
“我那个老友就是丁维。”
“丁维人品好,医术也很不错,可惜啊,被贵人们斗法牵扯进去,他性格耿直不圆滑,实在不适合皇宫这种地方,我当时想着,借机让他离开皇宫也好,像他这样医术高明的人,走到哪里都能有口饭吃。”
“后来我还跟丁维喝过几次酒,我记得丁维家的小子娶亲了,还生了一个小孙子和一个小孙女。”
“丁维那家伙还笑话我一把年纪了还不成亲,他已经有孙子孙女了之类的。”
“丁陵游我也见过,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医术天分也不差,可惜,丁维死后,他们一家举家搬迁,跟我的联系也就断了。”
“我实在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见到丁维那老家伙的小徒孙。”
崔太医想起友人非常开心:“你师父如何?”
“算起来,老家伙的孙子孙女早就成亲生娃了吧?时间过得真快,当年我还抱过那两个娃娃呢。”
闻歌低下头,摇头。
她在纸上写下:“师父已故去。”
“师父的妻子儿子和女儿,在师父故去之前已故去。”
崔太医怔愣住。
他的笑意僵在脸上:“都死了?”
“他们一家,全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