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子们全部被转移走了，金有道也走了。
徒留苗天赐一个站在家后面的矮山空地里发呆。
苗天赐呆滞的坐在地上，尾巴像是一条咽了气的长虫，毫无生机不说，更是软软的一坨耷拉在泥土上。
他抬头看向李茂与世家子斗战的空地，战斗造成的破坏还留在那里，新鲜的很。
李茂的话还在苗天赐耳边回响，让他感到一种难言的荒谬与错乱。
管好你妈....
管好你妈？
管好你妈！
这什么意思？
就算你没有在家里生活过，就算你没有被父亲母亲宠爱过，可你也不能说这种话吧！
她难道就不是你妈？
难道你不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
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为什么？
明明是血亲，明明是至亲才对的！
可为什么？
鞋底与碎叶草屑摩擦的声音响起，苗天赐鼻翼翕动间，不用回头就知道来者是谁。
“父亲....”
“他走了？”苗无妄双手背在身后，目光越过苗天赐，注视着眼前这一片狼藉。
苗天赐怔怔点头，“走了，还对我说....要我管好我妈....”
“父亲，他怎么能这么说呢！”
“难道他完全没有认母亲的意思嘛？”苗天赐从地上坐起来，苗无妄无视了苗天赐愤怒不解的目光，只是淡淡的道：“他不认，那就不认好了。”
“可他是我哥！”
苗天赐攥着拳头大声争辩，“为什么您和母亲当初要抛弃他？为什么他要姓人家的姓氏？为什么他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因为，我们亏欠他太多。”苗无妄轻叹一声，对苗天赐道：“另外当年，抛弃他的不是我，恰恰就是你的母亲。”
“哈？”苗天赐睁大眼睛，自己印象中那个温柔贤惠、慈爱大方的母亲会做出这种事？
“为什么？”
“因为他和你姨娘太像了！”苗无妄痛苦的闭上眼睛，“你母亲和你姨娘有很大的旧怨，而这只是其中一点.....”
“迁怒？这怎么可能呢....母亲她不可能....”
“我开始也以为是迁怒。”苗无妄摇了摇头，低笑道：“可后来我了解了兽武者的存在后，又推翻了这个想法，因为迁怒只是其中一点罢了。”
“那又是因为什么？”
“因为你哥是天生的兽武者！”苗无妄睁开眼睛，一双眸子在黑夜中显得极为惊悚，“兽武者非兽化病不行，普通的兽化病只有上肢或者下肢兽化一种，可你哥天生便是四肢完全兽化。”
“不只是如此，你哥的侏儒症让他向着原始的家猫靠拢，再加上兽化病的四肢，让他天生就是兽武者。”
“可这也不能成为抛弃的理由呀！”
“为什么不能？”苗无妄嗤笑一声，“你不知道你外公家的情况，在你外公家，只有兽化病的患兽才能成为真正的族群成员。”
“也只有兽化病患兽，才能接受家族真正的传承。”
“你母亲和你姨娘是一母同出的双胞胎，可偏偏你姨娘才是被认可的那个，才是被视为真正族群成员的那个。”
“你母亲从小就处在一种歧视和蔑视的环境中长大，虽然衣食无忧，吃穿不愁，可实际上她在米家的地位也不过尔尔。”
“可是外公和大舅很喜欢母亲....”
“那是爱屋及乌！”苗无妄击碎了苗天赐的幻想，他对苗天赐道：“也正是因为这点，你母亲憎恨所有的兽化病患兽，憎恨所有的兽武者！”
“就算是自己的亲生子嗣，只要和他们沾上边，也会被她抛弃。”
“父亲...那您呢？”苗天赐抓狂道：“您当初为什么一言不发？”
“你觉得苗家能有如今的地位和财富是因为什么？”苗无妄对着苗天赐道：“就是因为你母亲的身份！”
“哪怕不是米家正式认可的族群成员，你母亲光凭着那个姓氏，就可以在牧原市这种小地方让我们呼风唤雨！”
“所以....”苗无妄露出惨笑，“你明白了吧！”
“我明白了。”苗天赐点了点头，“你是个懦夫，父亲！”
“懦夫？”苗无妄惨笑更重，“可能吧，毕竟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保不住，我也算不上什么真正的雄性。”
“不过！”苗无妄抬手按住苗天赐肩膀，义正言辞道：“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
苗天赐和苗无妄相互对视，苗无妄道：“不要再去找你哥哥....不，不要再去找李茂了！”
“他已经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动物了，如果你贸然过去，你母亲会死的。”
苗无妄捏着苗天赐的肩膀，“我很清楚李茂的性格，从底层杀出来的动物拥有着其他动物没有的决心和狠辣，他能带着李狗从孤儿院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你能想象他的真正性格吗？”
“再者，我们都是猫。”
苗无妄叹息一声，“猫，是很残忍的生物。”
“可是....母亲.....”
“你知道猫科食子癖吗？”
苗天赐一愣，“知道。”
猫科动物里会有一部分产妇因为产后抑郁或者是其他原因，出现食子的人间悲剧。
“猫科动物连子嗣都能吞吃，那毫无感情基础的情况下，杀死母亲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苗天赐愣在当场，一言不发。
“哎，天赐呀，忘了李茂吧，你的未来，你的命运，早就在你出生的那一刻被你母亲定好了。”
“你也好，我也罢。”
“咱们没有反抗的余地——”
苗天赐沉默不言，苗无妄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件事对于自己的儿子必然会产生很大的冲击，天赐也很有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缓过来。
可这没关系，有所成长就好。
“走吧，回家。”
“嗯。”
苗天赐跟在自己父亲身后，一步三回头。
林间空地留下的痕迹依旧新鲜无比，可随着他跟随父亲向前迈步，那一片空地也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就如同李茂这个素未谋面的兄长，刚一出现就彻底的从他的世界中消失。
从今以后，他只能站在普通动物的世界里，仰望天空，仰望另一个世界。
仰望他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