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相如的声音振聋发聩,直击人心。
所有人都怔怔的站在原地,等着赵孝成王的回答。
“所以,蔺相是不愿意陪寡人赌一把了?”
“大王,战争不是儿戏,怎能靠赌。”
蔺相如的语气柔和了一点,苦口婆心的劝诫道。
“再者,又并非只有这一个法子。”
“那秦军也不过六十万人,若是和赵军决一死战,其损失也不会小,必定无力继续进攻邯郸。我们大可趁这几年休养生息,再做打算。”
“你是我要放弃那四十余万同胞!”
赵孝成王攥着拳,满眼不甘。
他不仅没能带那些将士回,甚至要亲手放弃他们。
这一刻,他的心如刀割。
“蔺相如!那可是四十万人啊!寡人的四十万子民啊!你真的忍心放弃!”
赵孝成王双目通红,直直的看着蔺相如。
所有的人都静静的看着赵孝成王和蔺相如二人,没有人跳出来帮助哪一方说话。
似乎整个赵国的命运就全在这二人之间。
蔺相如皱了皱眉头。
“大王这是何意,是我想放弃的吗!若不是你将廉颇换下,又怎会是如今的局面!”
大堂里再次变的寂静。
这次连赵孝成王也不再言语,失魂落魄的走回自己的王位上。
“都是,寡人的错。”
“你们都退下吧,让寡人静一静。”
所有人面面相觑,朝着赵孝成王告退。
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赵国的王和最富盛名的丞相竟然陷入了针锋相对的境地,他们的内心不仅惶恐,更是不安。
蔺相如走出前,再次看了一眼赵孝成王,那落寞的背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久久不能忘却。
莫要怪我,赵王。
在不涉及赵国灭国的危机前,蔺相如还是选择以背后的集团利益为重。
“原来,一切在寡人换下廉颇的时候都注定了。”
“这一次,寡人输的彻底。”
赵孝成王无神的望着四周,飘忽的眼神逐渐落到了一旁的短剑上。
他拿起打量了一番,凌厉的刀刃散发着阵阵寒光。
“大王,不可呀!”
刚送完臣子回来的亲卫看到这一幕,顿时吓了一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蔺相不过一时失言,大王毋要往心里去,千万不能寻短见啊!”
亲卫跪在赵孝成王面前,颤抖着声音。
“呵,到头来,只有你在乎寡人。”
赵孝成王自嘲的笑了一声,刷了一个剑花。
“起来吧,寡人没有寻短见。”
“那大王是?”
“寡人对不起赵国的四十余万将士,若是可能,寡人宁愿用自己的性命换那四十余万将士。”
“可是,寡人做不到。如今,寡人只能厚着脸皮,再去求被我们抛弃的四十万将士,求他们浴血而战,与那秦国拼个生死。”
“只有这样,秦国才会无力攻打邯郸,赵国的民众才能得以保全。”
跪下的亲卫不解道,“大王何至于此,我看那满朝文武无人在意。”
“他们不在意,是因为他们知道寡人会在意,所以高枕无忧罢了。”
“什么!他们这不是在变相的胁迫大王吗!”
赵孝成王叹了口气。
“罢了,本来就是做错了,这是寡人应该背负的。”
“拿块白色的布帛来,寡人要写书一封,送于赵帅手上。”
亲卫不语,扯了块白布交予赵孝成王。
赵孝成王将食指按在短剑上,划出一道血口。
鲜血顺着剑刃低落,白皙的布帛瞬间被血液浸透。
“赵帅所求,寡人悉知。然寡人无用,朝堂上亦无可用之臣,我赵国竟召不起一支可用之军,以助赵帅度过难关。
此战之过,在寡人一人尔,赵帅莫要自责。寡人负了赵国的四十余万将士,亦负了赵帅,然寡人实在无可奈何,痛心疾首尔。
可战事仍在,寡人仍有最后一求,愿赵帅及我赵国的将士们,看在身在赵国的亲人份上,奋勇杀敌。如若不然,赵国恐有灭国之危矣。
寡人,在此叩谢。”
赵孝成王写下最后一笔,脸色已经有了几分苍白,颤颤巍巍的坐下。
“去,亲自送到赵帅手里。”
亲卫接过赵孝成王的血书,心疼的看了他一眼。
“大王,保重!”
说罢,亲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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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帅,大王的文书来了。”
“快呈上来。”
仅仅几天的功夫,赵括整个人憔悴的像变了个人一般,身上的甲胄也染上了血色。
短短几天,他一直在尝试突围,然而都是无果而终。
甚至在一次次的突围中,他能感觉到秦军的包围力度在加大,一次比一次突进的距离近,他敏锐的察觉到,秦军的增援可能已经到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心情愈加烦躁,明明长平离赵国更近,然而却迟迟没有消息。
直到此刻,他心心念念的文书终于到了。
然而,当他看到使者怀里拿出来的是一封血书的时候,他的心已经凉了大半。
“赵帅所求.......寡人,在此叩谢。”
读完最后一个字,赵括咽了咽干涩的喉咙。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意外的平静,明明自己被背叛了,被放弃了,他却一点也不愤怒。
是因为要死了吗?
他不知道。
只不过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境况,逼迫的赵王给他写了这么一封血书,请求他带着赵军去拼命,为了一群抛弃他们的人。
可惜的是,他没有机会知道了。
“赵王,这一定不是你的本意吧。”
赵括长叹一声,但是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四十余万大军,就这么被放弃了,呵呵,可笑啊。”
犹豫了片刻,赵括还是召集了将士,让他们看了这封信。
不管他们的选择如何,他们都应该有知情权。
这是他身为主帅,最后能做到的,他不想让自己的将士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送掉了性命。
“开什么玩笑!把我们放弃了!赵王是糊涂了吗,没有我们,谁来保护赵国!”
营帐里的将士面色各异,脾气燥的更是直接爆了粗口,问候着满朝文武。
“我没有强迫各位的意思,只是想让大家知道,我们在此,为何拼命。”
赵括站在主位,缓缓的扫视过每个人的脸。
“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浴血奋战,为了赵国,不过不是为了那些鼠头鼠尾的勋贵大臣,而是为了我们赵国的子民。”
“第二条路,投降,苟且偷生。”
“现在,你们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