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如同寒冰凝成的尖刺,不仅切断了声音,更帮助众人凝聚了心神。.g¨u`g_e?b.o?o·k?.,c_o?m.
林正回过神来,面色顿时狂变:“有才!”
只见马有才的衣服上面,竟然挂上了一层薄薄的鲜血,一层朦胧的血气在空中飘荡,瞬息之间被姜凡吸入口鼻。
张怀丹目光微眯,盯着那微露一丝享受与回味之色的尸魃。
林正顾不得太多,过去扶住马有才,柳妍妍看他浑身染血,惊出一身冷汗。
黑管儿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一个眨眼的功夫。
马有才就全身是血了?
那个叫姜凡的家伙,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笑了两声而已啊!
黑管儿的手足一阵阵冰凉,虽然踏入地宫就明白,这个地宫主人,和他们这些人根本不是一回事。
可方才神不知鬼不觉,马有才就差点流干了血,仍是给他的脑袋上来了狠狠一棒槌!
这!
到底是什么妖怪!
黑管儿手脚僵硬,即便是面对发狂的肖自在,他也没有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弱小可怜。
而他一个外人都被骇成这副模样,林正等人更不用说。
林正扶住马有才,心里却连一点恨意都生不出来。
在尸魃面前,就算恨意冲天又能如何?
之前那些消失的绝望,十倍百倍的袭来。
如果只是一具魔僵,不惜一死也要将之斩灭,这是为了赶尸一脉的传承。
可这种传说中的怪物,已经不是凡人所能触及的界限,一如天灾般不可抵御。
林正扶着马有才,一言不发。
柳平浑身战栗,哆哆嗦嗦的环顾四周。
发现不知何时,厅堂的僵尸,脑袋齐齐转向,一双双干枯的眼睛里,放出险恶的光来,令人不寒而栗。
此时此刻,当真是羊入虎口,十死无生!
就算怀丹真人能牵制住深不可测的尸魃,恐怖至极的魔僵加上九具白僵和数十具前朝老尸,也非众人所能抗衡。
面对张怀丹的眸子,姜凡背负双手,淡淡一笑:“说起来,还要多谢张道友,为我带来此子。”
目光扫向马有才。
马有才之前为了净化镇尸罗盘,本就失血过多,这会儿又遭了姜凡暗算,嘴唇趋于灰败,被那眼神一照,当即颤抖不已,林正将他护在身后。
张怀丹道:“道友走人仙大道,成就了准真人之位,却暗中偷袭一个小子,岂不自觉羞耻?”
他也是没想到,姜凡居然会出手暗算,明明方才两人相谈甚欢。
即便心里都有一些似是而非的明悟,可施展手段也该冲着他来。′p,a¨o¨p^a?o¨z*w~w_.-c/o,m+
不成想意在马有才。
姜凡笑道:“此言差矣,此子与我乃是生死仇人,谈不上暗算,更说不上羞耻。”
张怀丹目光微眯:“哦?此言何解?”
哆嗦的马有才惊呆了,生死仇人?
天可怜见,他细胳膊细腿,哪里招惹得起神话中的尸魃?
却见林正若有所思,马有才怔了一怔。
他乃是赶尸一脉驱魔马家遗留在世上最后的血脉,而百余年前,为了斩灭魔僵,马家流干了鲜血。
那具魔僵,则是这尸魃的手下!
此刻也不止是他想明白其中关节,柳平强提心气,怒指姜凡:“百余年前,我赶尸一脉遭遇的浩大劫难,果然是你在主使!”
姜凡瞥了他一眼。
一如高高在上的神人俯瞰地上的生灵,根本就不屑于回答他的问题。
“若非看在张道友的面子上,凭你这种口气,当要一息之间,吞你一身血精!”
柳平身躯剧震,指着的手放了下来。
和心性与仇恨无关,那种生命层次上的威压,实非凡俗所能忍受。
姜凡说完不再注意几人,望向张怀丹,竟露出个有些委屈的笑容:“张道友,你怕是被他们骗了,百余年前,一伙贼人入我地宫,意图捕我为奴。”
姜凡目中闪过一道杀意,厅中诸多僵尸的眼中,也射出凶狠的光来。
地宫的气氛仿佛凝滞。
黑管儿望着柳平等人,诧异至极,竟然还有这种隐秘?
那么所谓的赶尸一脉劫难,不过是自作自受,这尸魃还是自我防卫了。
柳平和林正更是双眼大睁,怎么可能!
姜凡一叹:“那伙人中的领头,仗着血脉特异,灭了我一个得力手下,坏了我玉髓宝棺,如此大辱大仇,如果是落在张道友头上,又该如何处置?”
姜凡目光一厉:“我曾对天发誓,必要让当年的贼人断子绝孙!此子身上的血脉,正是同出一源。也要感谢张道友,为我送来缺失的玉髓,他日若能得偿所愿,证得真人,当不负道友今日之恩
德!”
姜凡言辞恳切,声音真挚,目光热诚的望着张怀丹。
一旁的黑管儿头皮发麻,想不到,实在想到,里面的真相居然是这样的!
这就解释的通了,难怪姜凡要派出魔僵帮助白僵老人灭赶尸一脉,原来是有这样的深仇大恨在里面。
果真是人心难测啊!
又有点不忿,赶尸一脉的先人贪婪惹出来祸事,倒是叫他和怀丹真人惹了一身腥臊。
“不可能,这不可能……”
柳平喃喃自语,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崩塌了。¨狐¨恋^雯`茓+ `嶵,欣~章?踕\耕?辛+筷*
明明是赶尸一脉,为了消灭涂炭生灵的怪物,不计牺牲将之斩灭,怎么变成了先人贪婪取祸呢?
作为赶尸一脉当今仅剩的几个拿得出手的人物,柳平一直对百余年前的事情深信不疑。
然而当姜凡这个亲身经历者将出真相,三观受到了剧烈的震动。
几乎昏厥在地。
“竟然……姜然……”
林正惨然一笑。
赶尸一脉的先人是加害者,姜凡这个地宫主人才是受害者。
这样的真相面前,柳平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忽然发现,那些信念,那些决绝,都变成了无根浮萍,生命的意义都消失了一大半。
马有才好似坏掉了一般自言自语:“我的祖宗是坏批,我是恶人之后……”
柳妍妍看着三人,彻底慌了神。
这时。
“道友何必如此?”
“张道友想要阻止我吗?”
张怀丹面无表情。
“道友欲以纯阳之血修行,为何敢做不敢认呢?”
“如果我所料不差,当年驱魔马家的血脉,都被你化为修行的资粮,方有今日的姜凡。”
张怀丹瞥了他一眼:“道友何不光明正大一些?此番阴损行径,颇为令人所不齿。”
黑管儿瞳孔猛缩,林正等人心中寒彻。
姜凡,在说谎?
黑管儿深吸口气,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心中又惊又惧,甚至不曾生出愤怒。
这地宫主人,明明已经占据了优势,还摇唇鼓舌,以谎言欺瞒。
彼此虽然敌友不明,但一举一动,地宫主人都是和怀丹真人同等的存在。
又有真人的前车之鉴。
他心里下意识觉得,这样层次的存在,不会编造谎言。
然而此刻真人的话,简直是一盆冰水当头泼下,地宫主人已经如此强大,还这般奸滑!
这如果真的是一个敌人,那么这个敌人的可怕程度,除了惊惧,他再也生不出更多的情绪了。
“妖孽……”
柳平霎时间恼羞成怒,居然被这怪物给耍了!
转瞬间通体寒凉,这只存在神话中记载的东西,强大的并不仅仅是力量!
“魃魔……”
林正连恼羞成怒都没有,只觉得一颗心如坠冰窟。
阴极阳生,纯阳之血,阴阳造化之玄妙,三言两语难以道尽。
赶尸一脉,曾经也算是个不小的流派,其中驱魔马家的地位,相当于天师府在道门的地位。
仰赖马家某位先祖遗留的福泽,马家的嫡脉,个个都身具纯阳之血这种特殊血脉。
但谁又能想到,有朝一日,这本来克制僵尸的血脉,反而成为了尸魃的造化,成为了打破天人关隘的关键。
百余年前。
姜凡几乎吞进了驱魔马家的血脉,才有今日的尸魃!
……
被张怀丹无情戳穿谎言,姜凡脸上并没有尴尬或者发怒的迹象,他嘴角一勾,竟然是笑了:“张道友说笑了,我本来就是阴邪之物所化,阴险狡诈一些,才是情理之中。”
听到这理所当然的话,黑管儿陷入呆滞之中,明明都是同一个层次的存在,姜凡怎么和怀丹真人差那么远?
那张嘴角勾着的脸映入眼中,黑管儿忽然间看破了那一层浮光掠影的笑意,触及到更深处的幽暗。
他恍然大悟!
这姜凡虽然在某些方面和怀丹真人一个层次,但他并不是一个人!
他只是人的尸体诞生灵智化出来的东西。
本质上来说,属于怪物的类别!
黑管儿恍恍惚惚。
也许到现在为止,姜凡所有的交谈都是一种伪装,即便是姜凡这两个字,谁又知道是不是瞎编出来的呢?
林正和柳平也认清了。
这确实是神话中记载的怪物,如果以人的角度去出发,去看待,必然会吃天大的亏!
张怀丹平静道:“阁下非人非畜,方才言语,也确实是我一厢情愿。”
虽是同道中人,却并非道中之友。
地宫之中,突兀沉默。
黑管儿汗毛倒竖,四周的空气中,依然没有任何阴寒之感,唯有那
焦热之意快速上升。
一时间呼吸如同吐火。
脸上的汗水疯狂渗出,嘴巴却肉眼可见的干裂。
林正和柳平隐隐将柳妍妍马有才护在身后,尸魃在前,有死无生,绝望都变成了奢望。
但人毕竟不是无知无觉的蝼蚁,哪怕明知要死,也会奋力寻觅一线生机,纵然稻草一根,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忽然,一声轻笑传荡。
黑管儿呼吸粗重,感觉到那焦热之意如潮水般退去,汗出如浆的身体竟是泛起寒意,林正等人也心如擂鼓,尸魃何故发笑?
莫非是看怀丹真人在此,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我看道友年少,前途大好,不忍道友卒于地宫。”
姜凡轻叹一声,目中流露出惋惜之意。
黑管儿的心脏狠狠跳动起来,难道说是自个儿想多了,尸魃真的很好说话?
思绪刚起,复又坠落,几人寒意直冒,只听姜凡道:“不如这样,张道友交出那一粒玉髓,令我宝棺重新圆满,再将这些人留在此地,供我享用一番,道友便可离去。待到他日成就果位,你我未尝不能为友,坐而论道,岂不美哉!”
姜凡洋洋洒洒,说得头头是道。
张怀丹还没有什么反应,黑管儿等人已经是落进了冰窟窿里。
‘咕咚~~’
黑管儿咽了口唾沫,想要说些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妈了个巴子,今天算是折在这鬼地方了,他倒是没什么牵挂,反而激起一腔血性来。
暗暗捏紧了拳头,这怪物想吃老子,豁出去也要呼他一脸血!
黑管儿咬牙切齿。
柳平林正却是惨然一笑。
柳平隐晦的扫视四周,不敢忘却,这里是姜凡的大本营。
怀丹真人固然是与其同层次的存在,在这阴气浓重之地,难免会受到一些影响。
而他们这行人要么有伤在身,要么气血不足,实在难以帮到张怀丹。
反观姜凡的手下,魔僵、白僵、僵尸……
一拥而上,就算是怀丹真人,八成也会有很大的麻烦,何况虎视眈眈的尸魃。
柳平垂下脑袋,心里只剩悲哀。
林正同样找不出什么破局之法。
姜凡这头怪物,是距今两百多年前的东西,就算百余年前才打破天人关隘,根基之深厚,也远非张怀丹能比。
也许这个时候,老天师如果神兵天降,师徒合力,估计能和这尸魃拼上一拼。
而尸魃愿意放过怀丹真人一马,想必也是害怕真人拼命。
此时此刻,接受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就算心里不愿意承认,却也明白,怀丹真人的安危,比他们这些人的性命加起来都要有价值。
林正道:“真人,林正厚颜,还望真人能够稍微照拂我赶尸一脉一二。”
话音一落,马有才浑身剧震,这,这是要死了吗?
他,他真的不想死。
马有才哭丧着脸,哆嗦的更加厉害了。
柳妍妍抿着嘴巴,露出有生以来最灿烂的笑容:“真人,我也有一个小小请求,你能不能不要忘了我……”
张怀丹却是失笑,望向唇角微扬的姜凡。
“我虽年少,却非无知。大道不两存,你何必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