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黑牤牛在山上也没怎么干活,唐大山主要也舍不得儿子的干爹那么累,精料倒是没少吃。
如今的大黑,皮毛如同黑缎,又胖又壮,都有点圆的溜的意思了。
现在哞地低叫一声,低沉的声音,听着就有安全感,值得信赖。
大黑牤牛晃着脖子上的铜铃,带着字条,慢悠悠地走进了冒着烟的风雪当中。
轻身独行,半米深的雪对它来说,也就是小意思。
至于说让人迷失方向的风雨,根本就不叫个事儿。
拉车艰难,如果驮一个人的话,都是没问题的。
但是唐大山不敢,别人也不敢。
人家牛皮厚毛厚的能扛得住,人顶着这种风雪往外走,走到家冻死了个屁的。
到了极冷,风极大的时候,别以为你穿的厚,穿的多就没事儿了。
身体任何一道细缝,衣服上任何一个针眼,都挡不住这种刺骨的寒风。
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背风生火,像只猫一样缩着身子保暖,哪都别去,啥都别动。
这在东北,叫猫冬。
后半夜了,李淑华正睡觉着,听到院里传来老白的狼嚎声,然后嘎地一声,发出阵阵哀嚎声。
李淑华瞬间吓得头皮发麻,冬天老爷们都上山了,儿子也出门了,家里没个顶门立户的男人。
真要是谁闯进来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守在屋子里,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你爱拿啥拿啥,保命最重要。
唐树醒了,跳起来抄起了菜来,十来岁的小虎犊子,已经知道护家了。
唐丽也抄起了擀面杖想要帮一把,却被李淑华拽进了里屋,把她塞到了地窖里。
真要有坏人的话,十几岁,正青春靓丽的大姑娘,是最危险的。
不过,随后房子后面传来林秀儿的呼喝声,紧跟着,房顶咕咚咕咚的声音响起。
那是房顶的油毡纸还有板皮都被踩塌了。
又是忽通一声,重物落地。
“吼!”
丧彪的低吼声响了起来。
丧彪这一吼,李淑华的心顿时落地了。
从前她是扒着眼睛都瞧不上丧彪这个只知道带孩子的懒老虎。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一只八百多斤的大老虎,比老爷们都有安全感呐。
不过,丧彪也只是低吼了一声就没了动静,倒是老白,还在嗷嗷在惨叫。
唐树拎着菜刀,晃着膀子就出门。
外面雪太大了,费了老大的力推开一条缝。
唐丽这会也打开了灯,唐树欢呼了一声:“是我牛爹回来啦!”
“啊?”
李淑华一愣,赶紧探头看了一眼。
就见大黑牤牛,用蹄子把老白两口子的窝踩得稀巴烂,正低着头,用牛角追杀着那两口子。
两只狼吓得夹着尾巴四处乱窜,大黑牛追杀不止。
老子不过上山陪男人干点活,回来之后就反天了,区区一只狼,居然抢了老子的位置,倒反天罡啊。
丧彪从天而降,都没能阻止大黑牛追杀的动作。
反倒是丧彪也不停地躲。
八百多斤的一只胖老虎咋啦,大黑牛的体重都特么快有一吨了,放眼天下那都是一等一的好种牛。
丧彪听到了孩子的哭声,赶紧转身就走,跳过房子就看到林秀儿抱着孩子,趟着雪往这边跑。
丧彪当时就不乐意了,一个虎扑过去就把孩子叼过来了。
外头这么大的雪,你把孩子往外边带啥,没看孩子还哭着吗。丧彪叼着孩子,晃晃悠悠地赶紧往家里跑。
刚刚还哭咧咧的孩子,被丧彪匆匆地一叼,身子都是拧歪的,结果还嘎嘎地笑了起来。
丧彪叼着孩子就进屋了,回爪还把门给关上了,就这么把林秀儿关到了屋外头。
林秀儿也没回家,先去了前院看看是怎么个事儿啊。
唐树牵住了牛爹,结果牛爹不进棚,一个劲儿甩着脑袋,脖子底下的铃铛当当做响。
唐树也发现了挂在脖子上的布条,拽下来跑进了屋。
“妈,有字条,我爸写的!”
这时,左邻右舍的听到了动静,都亮了灯。
唐河的丈母娘张秀春先过来的,然后是刘老六媳妇,范秀娟和老郑两口子也过来了。
家里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但是看到了字条,这帮子老娘们儿一下子又炸了,自家爷们被困在风雪里啦,这要是死几个,天不塌了呀。
至于说进山救人,可别闹了,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啊。
不过好在,男人们下山的时候,带着毡帐啥的,有避风的地方可以熬着,只要家里给带些吃的就行了。
大半夜的,村里都忙活了起来,蒸馒头,炒咸菜,有肉的赶紧烀肉。
一直到天亮,看着几十个面袋子,李淑华人都傻了。
这老些东西,大黑牛也拉不了车,怎么往山里带啊。
光靠背驮,又能驮多少。
村儿里倒还有牲口,可是别的牲口,也没有大黑牛这两下子呀。
还是唐树这男人有主意,沉声说:“让我干爹往山里背,多走几趟,丧彪……它能帮忙吗?”
林秀儿说:“我去问问!”
没一会,林秀儿抱着孩子回来了。
丧彪紧紧地跟着,不停地抬头看孩子,生怕林秀儿把孩子养死了。
虎小妹不在,人家进山了,唐河不在家的时候,她懒得在家里看李淑华的脸,更不稀罕跟林秀儿表演姐妹情沈。
丧彪肯定是不乐意的啊。
这大雪泡天的,带带孩子就能睡热炕头,谁乐意往外头跑啊。
丧彪抖了抖身子,忽啦啦地掉虎毛。
你看,我都掉这些毛,扛不住外面的寒冷啊。
但是吧,像丧彪这种咋揉咋行的老虎,没人真问它的意见,说是问一下,其实就是通知你一声,不是让你拒绝的。
面袋子里的馒头、咸菜,烀好的肉啥的,挂到了大黑牛的后背上。
大黑牛无所谓,驮着几百斤的东西简直就就是小意思。
丧彪也背了不少,骂骂咧咧地趟着雪,跟着大黑牛一块上路。
结果刚刚出了村儿,丧彪一口咬住了大黑牛的尾巴尖。
大黑牛闷叫两声,也懒得搭理它了,一牛一虎,带着几百斤的补给,就这么摇摇晃晃地趟着厚厚的积雪往山里走。
老郑做为村里默认的下任村长,又是村儿里一等一的壮劳力,自然也不能闲着。
他趟着雪往镇里走。
原本骑自行车只有半个小时,他硬生生地走了两天才到镇里,找林业局看看能不能借个爬山虎开路。
那玩意儿用的是坦克的底盘,这么大的雪,也只能用它来开路。
这场雪灾影响的范围非常广,林业局的那些重型机械根本不够用,李局长忙得焦头烂额的。
但是一听说唐河的爹被困山里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赶紧的,派一辆过去清雪趟路。
这年头的农村也好,山上的林场也好,在冬季本来就有自给自足的能力。
李局长的忙,指的是要把木头运下来的生产任务,不涉及到地方村镇的救灾。
像唐大山他们这样,走到一半被困住的,就这么独一份,谁叫他们那些伐区,干活那么快呢。
所以,生产任务可以耽误一下,我唐哥的爹,必须要赶紧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