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长生叫嚷着,不安分的扭动了起来。
彭玄右手一下没把住,只听噗通一声!
“哎哟!”
“好痛!师爷你干嘛啊!呜呜哇哇哇……”
朱长生膝盖着地,跪倒在了地上,这一番硬着陆,疼的他是呲牙咧嘴。
他毕竟还是小孩子,哪里受得了这痛楚?顿时哭嚎了起来!
彭玄此刻才反应了过来,脸上露出一丝歉意,正欲将他扶起,可陡然间,却又有一股旋风吹来!
呼呼!
呼呼!
诡异的旋风撞进了殿门内,竟是越过那些油灯,在朱长生身边打起了旋。
彭玄只觉一股子柔和的清风拂面而来,将身心上的疲倦一扫而空!
“嗯?!”
跟前面那一股毫不留情的狂风相比,这一股旋风却是无比的温柔,甚至还带着几分让人神魂清醒的力量。
霎时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
“长生,跪着,别起来!”
“看到你奶奶的那一盏本命灯了没有!你朝着那边跪好!”
没有丝毫犹豫,彭玄迅速下达了命令!
“啊?”
吃痛的朱长生揉着泪眼,一脸懵逼的道。
“长生,听师爷的话!”
朱橘声音沙哑,急切道,
“跪好!”
朱长生神情茫然,心中颇有几分委屈,但此刻还是乖乖按照彭玄的指示,朝着那本命灯的方向跪去。
“跪好了,然后呢?”
他转头看向彭玄,噘着嘴道。
这会儿就先不计较了,回头一定要薅师爷几根胡子!他可是很记仇的!
彭玄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一盏本命灯。
而朱橘亦是死死的盯住了那盏灯,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说来也怪,马秀英的本命灯原本已经熄灭,在往外冒着青烟,可朱长生这一跪,那往外冒散的青烟却是戛然而止!
呼呼!
呼呼!
一股股小旋风在寝殿内打转,最终都围拢在了朱长生的身边,吹得他头发东倒西歪!
“师爷,我跪不住啦!”
“膝盖好难受,好痒啊!我……”
砰!
彭玄目光一凝,一巴掌拍在了朱长生的脑门上。
“磕头,你就给我使劲的磕!”
“朝着你奶奶的本命灯磕,我说什么时候停,你就什么时候停!”
“快!”
砰!
砰砰!
朱长生此刻更是懵的不行,但还是在彭玄的命令下,不住的磕头。
“长生,坚持住!”
“你这是在救奶奶!奶奶能不能活下来,全看你了!”
朱橘呼喊道。
朱长生:“???”
自己磕头,还能救奶奶?
还有这种好事?
砰砰砰!砰砰砰!
听到这话,他瞬间化身为核动力驴,对着地砖一顿死磕!
为了奶奶,纵然是头破血流都值得!
呼呼呼!
呼呼呼!
周遭的旋风开始紊乱,在寝殿内形成一个又一个的气旋,一顿横冲直撞。
朱橘忽的有种感觉——这气旋,似乎很急?
它……在急什么?
望着朱长生已经通红的额头,他的心中升起了一丝猜测。
莫非……是因为这小子的特殊命格?
心中正胡思乱想着,突然间,一道猛烈的气旋扑面而来,吹得朱橘睁不开眼。
而下一秒!
“重燃了!”
“皇后的本命灯重燃了!”
听到这话,朱橘猛地睁开眼,却见那旋风过处,宛若春回大地,熄灭的本命灯经此一拂,竟是真的奇迹般的重燃了起来!
虽然火苗无比的微弱,和身边的九盏大灯相比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但它——确乎是亮了!
这一瞬间,朱橘只觉得百感交集,这七天来所有的努力和付出……终于是看到了真正的曙光!
“好了好了,长生别磕了,别磕了!”
“人家都已经同意了,祂们已经给你天大的面子了,你就不要再继续了……来来,起来起来……”
彭玄乐呵呵的将朱长生从地上扶了起来,细心的为他掸去身上的尘土。
他看着朱长生脑袋上的那一道红印子。
最多再磕三五个头,这脑门就要破皮了!
果然啊!这一套看上去有点‘无赖’的路数,最终还是‘打动’了北斗星君啊!
长生这个小不点,竟然成了祈禳成功的关键因素!这是彭玄事先完全没想到的,但此时此刻,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这小子是谁啊?按照推算,他可是紫微帝主在人世间的一缕分灵,一道应化身啊!按照民间的说法,那就是紫微星转世投胎当皇帝来了!
而紫微帝主是谁?那可是万星之主啊!
这孩子的面子可实在是太大了,他往那一跪,谁禁得住?
再一磕头,那真是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哦。”
朱长生揉了揉自己的脑门,乖乖点了点头。
“疼不疼?”
彭玄贴心的询问道,
“刚才那一摔,摔疼你了吧?师爷不是故意的,师爷跟你道歉,好不好?”
唰!
朱长生忽然从彭璇的下巴处扯下一根胡须来,疼得彭玄眉头一紧。
“扯平啦!”
他嘻嘻一笑,颇有几分调皮的将彭玄的胡须在空中晃了晃,一副得意的模样。
彭玄:“#¥%……&@#”
这小子,还真是没有隔夜仇,有仇当场就报了!
这也是有点像朱橘……
“师父,娘的本命灯亮了!这是不是说……她可以活过来了?!”
朱橘连滚带爬到了彭玄面前,急切问道,
“是吗?是吗?”
他一顿追问,而彭玄则是露出一丝微笑,抚了抚胡须。
“不出意外的话,是的。”
彭玄笑道,
“最难过的那一关,已经渡过了,后续只需要小心添油,不要让那十盏油灯灭了即可。”
“到明天亥时,整一场祈禳就结束了,你母亲便可延寿十二年。”
“这一回,多亏了有长生在,我也是一时心急,忘了他还有特殊的命格在,若是早想起这档子事儿,也不用你那么辛苦,我的胜算也还可提高。”
朱橘心神一震,那一块悬在心头的大石头,总算是落到了地上。
两行热泪,从眼中喷涌而出!
“爹!怎么还哭了呢……”
朱长生上前抱住了朱橘的大腿,仰着头道,
“奶奶不是救回来了嘛?”
朱橘笑着擦了擦眼泪,一把将朱长生给抱了起来。
“爹这是喜极而泣,是高兴惨了才哭的……”
他对着儿子一顿猛亲,连道,
“儿子,我的好儿子!这回多亏了有你!”
“你是第一大功臣!所有人都要谢你!”
虽然自己连续七天诵经磕头,但所有的功用加起来,却远不如长生双腿一弯。
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
这小子要是潜心修道,恐怕可以一日千里,短时间内就可以把自己这个中登给超过吧?
“咯咯!咯咯咯……”
“爹,你的胡子好扎哦!”
朱长生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摆动着自己的脸蛋,不让朱橘乱扎。
父子俩玩闹了起来,让寝殿内的气氛稍稍放松了几分。
彭玄走到寝殿门前,正对上了殿外朱元璋那惶惶不安的目光。
“彭玄!你们……”
看到彭玄的那一刻,朱元璋迅速脱口而出,忍不住想要问询一番。
刚才的情况,太吓人了!
一时间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将牢固的寝殿大门都给吹开!
那一股子狂风,绝对可以把寝殿吹的七零八落!
而后,他又看到七八道旋风从寝殿内吹了出来,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旋风过后,转瞬间,又是风卷云舒,乌云消散,雷隐电藏。
刚才的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
这情形,实在是太诡异了!以至于朱元璋的一颗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
他隐隐有种感觉——成败,就在此一举啊!
到底成功还是失败,他迫切的想要得到答案!
彭玄看着朱元璋,没有言语,只是露出一丝微笑,轻轻点了点头,而后便将大门关上。
朱元璋双目微睁,一只手捂住了心口,大口大口的喘起了粗气!
“爹,您怎么了?”
朱标一脸担忧的上前扶住了朱元璋,询问道,
“是不是刚才被风吹伤了?”
“人家说,避风如避箭,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阵邪风……”
徐妙云和常美荣亦是凑了上来,与朱标一同扶住了朱元璋。
朱元璋摆了摆手。
“咱没事,咱没事……”
他低声道,
“标儿,去弄点吃的来。”
“你们也都没怎么吃吧?一起吃点。”
朱标眉头一挑。
“爹,您愿意吃东西了?”
“好,儿子这就去办!咱们一起吃!”
他心中一喜,转头便去操办饮食。
“父皇,是不是……”
“莫说,莫问,继续等。”
徐妙云想要询问,却见朱元璋摆了摆手,制止了她的问话。 结果还没有出来之前,他拒绝一切谈论!
……
寝殿之内,朱橘已然是抱着朱长生坐在了一旁歇息。
取代他的,是彭玄。
只见彭玄在殿内踏罡步斗,口中念念有词,身姿在斗灯之前游来荡去,颇有几分潇洒恣意。
“你师爷这身段,要是去唱戏肯定也是个角儿。”
朱橘啃了一口撤下了的贡果,稍稍补充了一下体力,而后看着彭玄,评头论足道,
“你瞧这走位,这身姿。”
朱长生也是捧着一个果子,看得目不转睛。
“好!”
看到精彩处,他忍不住叫好,惹得彭玄一个眼睛瞪了过来,吓得他连忙缩了缩脑袋,不敢再乱叫。
“长生啊,我祈禳了七天,你小子居然就睡了七天。”
朱橘开口问道,
“你能告诉爹,你这七天是怎么过来的吗?”
“就一直睡?都没醒?”
“有做梦吗?”
他试过睡的最久的一次,也就是睡了两天两夜而已,再多真的不行了,脑子不会因此而清醒,反而会浑浑噩噩,混沌一片。
所以,在朱橘看来,一口气睡七天,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怎么过来的……”
朱长生露出思索之色,好一会儿才回答道,
“我不知道诶!”
“我就听爹你在那边念经,就觉得好困,眼皮就一直打架。”
“而后我就实在是撑不住了,眼睛一闭,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也没做什么梦,再醒过来,还是师爷把给我掐醒了。”
“要是师爷不掐我,我感觉我还能睡……”
朱橘:“……”
这小子,果然是天生神人,不可用常理度之啊!
此番行径,让他想到了传说中的睡仙陈抟老祖!那也是和张三丰张真人一个级别的传奇仙人!
“回头让你师爷传你一个睡功。”
朱橘道,
“每天睡那么久,猪头一样,不练睡功太浪费了。”
朱长生啃了一口苹果,点了点头。
“爹,我饿了。”
“我想去吃饭,我……我还想拉屎。”
“可以去吗?”
朱橘:“……”
他瞥了彭玄一眼,只见彭玄已是身姿挺拔,心无旁骛的在那诵经了。
这个时候,要是说长生想拉屎,绝对会被他揍死!
“忍着!早不想拉晚不想拉,偏偏这会儿想拉屎了!”
朱橘没好气的瞪眼道,
“现在已经是最后关头了,成功与否在此一举!”
“你还想不想当大功臣了?给爹缩回去!”
朱长生两眼一黑。
“好难憋的……”
他弱弱的说了一句,但在亲爹的威压之下,还是抿着嘴,强行憋了回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果然如彭玄所言,那最难过的一关渡过之后,便再无意外,一切皆是风平浪静。
马秀英的本命灯也在小心呵护之下,火苗越来越旺,已然是有其他斗灯一半的高度。
第七日,夜幕降临。
“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
“你再进去,喂你娘一碗参汤,这是最后一碗。”
“是。”
朱橘将怀中的朱长生放下,望着红色帘帐,目中露出紧张之色。
最后一碗参汤了。
这也就意味着,为期七天的吊命结束,等到了亥时,就是真正分生死的时刻了!
他端着参汤,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马秀英的床前。
此刻的马秀英,脸色苍白之中,略带一丝血色。
令人稍稍安心的是,七天下来,她脸上的毒痘已经自行化解,只是留下了一圈麻子在她的脸上。
光从脸上来看,她的病症似乎已经消了。
只是不知道,五脏六腑的情况如何……但即便只是表面上看上去恢复了,就已经给了朱橘莫大的信心!
他缓缓将碗送到了马秀英的嘴边,而后轻轻抬高了她的后脖颈,把参汤喂了进去。
“娘,您一定要醒过来啊……”
朱橘凝望着躺在榻上,神色安详的母亲,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可以的!
一定可以的!
带着必胜的信念,朱橘退到了红帘之后。
“你带着长生出去,休息一下吧,也让陛下他们都休息一下,好好准备准备。”
彭玄跪在蒲团之上,闭着眼睛,头也不抬的道,
“待会儿我会喊你们进来的。”
“是,师父。”
朱橘领着儿子推开了殿门,刚一出门,便见几人涌了上来。
“老六!你娘她……怎么样了!” “她到底能不能活过来?!”
朱元璋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朱橘,神色无比的紧张。
朱标夫妻和徐妙云亦是相同的神情。
他们每一个人,都顶着深深的黑眼圈,七天七夜,虽然不在寝殿之内,但他们也同样坚守在坤宁宫内,不曾离开分毫!
“爹,大哥……”
朱橘将朱长生放下,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最大的难关已经渡过了,但娘究竟能不能醒过来,还是未知数。”
“在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我们不要有太多情绪上的波动……大家都辛苦了,这会儿好好休息一下,收拾收拾自己的心情。”
“答应我,待会儿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要太激动,大家熬了这么多宿,人已经都到极限了,无论是大悲还是大喜,都会伤身的,甚至搞不好还会危及性命!”
“尤其是大哥你……”
朱橘说着,目光落在了朱标的身上。
“呃……”朱标略有几分愕然。
“你本就有心梗史,再加上身体孱弱,是经不起剧烈波动的。”
朱橘肃然道,
“待会儿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建议你把两种结果都在心中预演一下,这样待会儿面对现实的时候,或许会好很多。”
朱标见他神色如此认真,旋即也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小橘子。”
“我听你的。”
他应道。
朱橘微微颔首,转头看向朱元璋,又道:
“还有爹也一样,你虽然身体好,但也经不起这样一顿造,我知道你加起来一共有半个月没怎么休息了,这样高强度的熬夜和断食,对身体伤害是很大的,你也别掉以轻心。”
“总而言之,我不希望再发生任何一桩坏事!这一道坎儿,娘若是迈过去了,我希望我们一家子将来永远都和和美美,再没有波折!”
“都听明白了吧?”
救一个娘,他已经是底牌尽出,心力憔悴了。
要是再有一个倒下,他真的要昏厥了!
“好,我们全听你的!”
朱元璋点头答应了下来,转而道,
“都坐,坐!”
“老六,你在里面辛苦了,七天七夜啊!和你比起来,我们这点辛苦可以说是根本不算什么了!”
“马上吩咐御膳房,做一些养脾胃的膳食来!”
翠竹应声而去。
朱橘也是在朱元璋亲自搀扶下,坐在了藤椅之上。
“辛苦一点不算什么,只要能把娘救回来,就算是拼上我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朱橘笑了笑,道,
“毕竟,我的命是她给的。”
朱元璋神色动容。
“要咱说,所谓的二十四孝跟你比起来,那真是差远了!他们都是表演出来的,只有你是真孝顺啊!”
他猛地拍了拍朱橘的肩膀,赞道,
“好,好!不愧是咱的好儿子!”
“你娘也没白疼你!”
他朱元璋是个不爱夸夸其谈,只看实际行动的人。
对于二十四孝上的那些行为艺术,他嗤之以鼻!那些人,不过是将所谓的孝顺当成了一种表演,其性质是非常下作和恶劣的。
什么郭巨埋儿,什么卧冰求鲤,全部加起来,都不如朱橘一个脚指头!
“爹,大哥,其实我也挺后悔的……”
朱橘看了朱标一眼,满含歉意的道,
“早知道会有这么多突发状况,我……就不去搞什么东征了。”
“害得雄英没了,娘也陷入了这般危险的境地,本来……这一切都是可以预防的,如果我在,雄英说不定……”
天花之疾,必然是先在民间流行,雄英才会传染。
自己若是在应天,只要稍稍仔细一点,就必然可以察觉到,而后引入牛痘,让整个紫禁城都得到防护!
这样一来,雄英自然也就不会亡故。
从这个角度来说,大侄子的死,自己也有责任啊!
听到此处,常美荣眼眶微微一红。
每每想起儿子,她就会忍不住想哭。
徐妙云轻轻搂了搂常美荣的肩膀,而朱长生也非常懂事的扯了扯常美荣的衣袖,以示安慰。
啪啪。
朱标拍了拍朱橘的肩膀。
“小橘子,这跟你没关系的。”
他轻叹一声,开口劝慰道,
“雄英他……唉!这孩子或许真的就是命苦吧!”
“命数如此,纵然没有天花,说不定也会有别的……不说了,不说了!反正这不怪你。”
“你能回来,把娘给救回来,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了……大哥谢谢你。”
朱橘心中微微一酸。
这一声谢,带出了太多的辛酸和遗憾。
大哥,是那样温柔和知心的一个男人啊……为什么厄运总是和他过不去呢?
想到七天前,在茶馆外师父和自己所说的那一番预言,朱橘的心里头就更加不是滋味儿了。
命数,难道就真的不能改?
不见得吧!连自己穿越这样的事情都会发生,这个世界的运行绝对不是定死的,绝对有bug!
只要能找到漏洞,就有保全大哥一家性命的办法!
心里头想着,朱橘已然是暗暗下定了决心,回头一定要跟师父好好探讨研究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大哥也把命数给改了!
正此时,翠竹已然是将几碗面条给端了上来。
“陛下,殿下。”
“面食对肠胃较好,殿下几日未曾进食,应当先以清淡为主,兼顾营养,所以烧了一碗素面,卧了两个鸡蛋。”
热腾腾的面条送到了朱橘面前,一股子香味儿扑鼻而来。
朱橘也没犹豫,端着碗便是一顿大快朵颐。
“吃慢点……”
徐妙云小声提醒道,同时手里也捧起了一碗面。
她吃不了那么多,便和儿子一人一碗。
“来,长生,你先喝口汤,你这孩子……在里头也累坏了吧?娘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能熬过来的……”
一边说着,徐妙云一边给儿子喂汤。
这几天,她应该可以说是最操心劳神,心里头担忧最甚的那个人了。
婆婆要担忧,丈夫要担忧,就连儿子也都要担忧!
这一进去就是七天,一点音讯都没有!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哪个当娘的受得了哦!
好在……最后平安无事,让她心里头的大石头落了地,这会儿才算是有了那么一丝胃口。
喂完了儿子,她正欲吃面。谁料朱长生只是喝了一口汤,便是脸色一变,捂住了屁股。
“娘,娘!”
“我要拉屎,我要拉屎!憋不住啦!”
话音未落,他已然是捂着屁股夺路狂奔!
徐妙云:“……”
“这孩子……”
她神色略有几分古怪,一旁的朱橘却是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他昨天就想拉了,被我给命令憋回去了。”
“能憋到现在,这小子也不容易,让他去拉个痛快吧!”
哧溜哧溜。
哧溜哧溜。
在场几人一顿嗦面,因朱橘的出现,几人的心情皆是放松了几分,忐忑的心亦是稍稍安定,这会儿吃东西也不是味同嚼蜡了,反倒很香,故而吃的都挺忘我的。
“老六,你还没说你是怎么回来的呢!”
朱元璋喝了一口面汤,一脸疑惑的道,
“咱到现在都还是想不通,你是怎么做到神兵天降的?”
“咱当时骗妹子,说你第二天一定回来,但咱知道,你不可能回来的!你还在东瀛打仗呢!!”
“可结果第二天……你还真回来了!真是把咱吓一跳!咱思来想去,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朱标和徐妙云亦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朱橘。
这个问题,他们也同样很好奇。
“那是因为,我接到那封娘说想让我回去的信的时候,我就没有犹豫,立马动身了。”
朱橘正色道,
“雄英夭折了,我很心痛,而心痛的同时,我也意识到了一件严重的事——天花的强传染性!”
“你们,都有可能被传染!而一旦传染,就会有生命危险!尤其是娘,她身体本来就弱,是典型的易感人群!所以,当时我就做出了决定,让老徐接管我大元帅的位置,我则直接走海路返回!”
“若是陆路,实在是太耗费时间,等我回来,说不定就晚了!所以我选择走了较为冒险的海路!从东瀛出海,直接朝着南直隶的方向赶回,这是最快的路线!”
“也是谢天谢地,我终于是在最后关头赶了回来,期间我也一直尝试联系师父,只有他老人家在,才真正有办法救治天花!记得第一次尝试联系他的时候,我才刚刚登陆东瀛本岛,而那个时候,师父还在昆仑山潜修,他是接到我的信号,立马下山赶回应天的,也是因此,最终才能赶上。”
“可以说,我那最坏的设想成了真,一切的准备也都派上了用场!从这个角度来看,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一切,都是那么的极限!
“原来是这样……”
朱元璋感慨道,
“也得亏咱发了那一封信过去,当时你娘回过神来的时候都有点想追回了,怕你打仗分心。”
“现在看来,那一封信才是真正的救命稻草啊!不过,咱当时还想着,就信上的内容而言,你若是正在作战的关键时刻,应该会像征讨北元那时候一样,直接选择无视吧?”
“没想到,你竟然分析的如此到位,且这么果断,咱都有点佩服你了!” 朱橘闻言,不禁嘿然一笑。
“那倒也不光是分析的原因,我接到信的时候,刚好攻占了东瀛的京都,斩杀了倭王,可以说是取得了最关键的战果。”
他道,
“有这一枚战果在,我也可以放心的把军队交给老徐,自己孤身一人返回。”
“哦?”
朱元璋神色一惊,道,
“你把倭王都给斩杀了?!”
“那这样说……东瀛已经被你给灭了?这么快?!”
“快跟咱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朱橘略一思索,而后干咳了一声。
“咳,这个这个……”
他忽的想到——自己在东瀛的那一番操作,要是让老爹和老娘知道了,怕是会气得他们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吧!
朱标也是凑了上来,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
父子俩都想听一听朱橘是如何速通东瀛的。
就在朱橘一时编不出故事,额头开始冒冷汗之时,寝殿之门忽的吱呀一声打开。
“都进来吧。”
彭玄淡淡招呼了一声。
朱元璋和朱标瞬间将目光转向寝殿,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
战场事迹随时都可以听,这个时候,马秀英的生死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朱橘见状,稍稍松了一口气,和徐妙云、常美荣一起跟在两人身后,也是一起进了寝殿。
得亏是给了一点缓冲的时间,能让他有时间编一编故事……
……
寝殿之内,彭玄抬起了马秀英的本命灯,掀开了红帘,示意众人进入。
朱元璋神情忐忑,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马秀英的床边,轻声呼唤道:
“妹子……”
“妹子?”
一顿呼唤,却是没有丝毫的反应。
这让朱元璋心神一沉,转头看向彭玄。
却见彭玄老神在在的上前,口中默念着咒诀,将本命灯在马秀英的额头上绕了三圈,而后手掐剑诀,以剑指迅速穿过本命灯之焰,重重点在了马秀英的眉心!
咄!
剑指扎在了马秀英的额头上,引得她浑身一颤!
朱元璋:“!!!”
“动了!动了!”
“老大,老六,你们的娘她动了!她真的活过来了!”
老朱激动的大叫,整个人直接蹦了起来!
床榻上的马秀英微微蹙眉,眼睛未曾睁开,沙哑干枯的声音却已然传来:
“重八……”
“你……好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