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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橘站在庭院内，打了两套拳，又站了小半个时辰的桩，直到身上出了一阵细密的汗，方才收功。
练功就是如此，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故而，即便是出差在外，该操练的还是要操练，所谓功不唐捐，长生路虽远，但道德经也有云——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路虽远，坚持必达！况且，这一路修持下来，朱橘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愈发强健，精气神愈发壮旺！
这可不是前世拼夕夕九块九法本上，能把人炼死的功法！师父所传授的功夫，是真的能让人觉得自己的精力越来越充沛的！
也正是有这种正反馈，才让朱橘愈发有信心！
“呼——”
“六哥，你这一套功夫确实有点神妙啊！没有什么刚猛的招式，就这样轻轻柔柔，简简单单的，我却能感受到一股内气发动，连带着我的精神头都足了不少！呼吸也绵长了。”
“不过，这样搞……最终真能长生吗？”
这拳法和桩功，能够延年益寿是毋庸置疑的。
但要说长生不老……他还是有些怀疑。
“呵呵……当然能长生。”
朱橘缓缓落座，笑道，
“我们道门认为，人的孕育，来自于父精母血，但在父精母血之上，还有一样更重要的东西，叫做先天一炁，这先天一炁自虚无中来，乃是人维持生命的源泉。”
“咱们现在行住坐卧，无时无刻不在消耗先天一炁，就在我跟你说话这点时间，就已经消耗了一部分，而这先天一炁能维持多久呢？你看老百姓的平均寿命是多少就知道了。”
“先天一炁耗尽的那一刻，便是人的生命走到终点的那一刻，谁也不能例外。于是乎，便有人想要降低先天一炁的消耗，以此来让自己的寿命更长，这就叫做保养。”
“许多调养身体的汤药，还有养生的功法拳法研究出来，其实为的就是这个，老实说，确实是有其效果，但这顶多只能是延长寿命，而不能长生不死，因为再怎么样保养，也终究会有一天耗尽。”
朱棣听得认真，点了点头。
“想要逆天改命，唯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造出更多的先天一炁来！让这口源泉永远都不会枯竭！”
朱橘继续解释道，
“那么，要怎么才能造出更多的先天一炁来呢？其实总诀就两个字——清静。”
“清静，为天下正！所谓先天一炁自虚无中来，唯有身心做到了真正的清静，才能让虚无中的先天一炁为我所用，在黄庭之中凝为药物，由小药而行河车运转之法，周天运转之后再成大药，大药再行冲关之法，凝为玉液丹头，而后还丹，还丹之后炼形，再肘后飞金晶……”
他一时间说的兴起，竟也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和朱棣讲起了丹法。
难得有一个人愿意求教，他自然是愿意多说几嘴。
不过，朱棣这会儿挠了挠头，明显是听得有些迷糊了……
“哈哈哈……迷糊了吧？我第一回听也迷糊。”
朱橘大笑道，
“概括来说，其实就是将先天一炁凝练再凝练，提纯再提纯，以道门最上乘修炼之法，最终炼成一粒金丹！此丹吞入腹中，先天一炁宛若奔腾大海，源源不绝，人即可不死矣！”
“当然，这只是总的纲要，真要踏上实修的道路，可不容易，首先这清静二字，就不是那么容易达到的，唯有性命二功皆妙，才有进入真静的可能，而我门中，便是以命功入手。”
“咱们所练的拳法和桩功，都是为了提升精气神三宝而做的，这些都是将来修炼内丹所需要的资材。”
朱棣眼睛一瞪。
“原来……这还只是最初步的准备啊？”
“我还以为已经走上正轨了呢！”
朱橘咧嘴一笑。
“哈哈哈，你做梦呢！要是修道修长生有那么容易，那古往今来都不知道多少人成仙了！此道最艰！”
他道，
“所以那些古代帝王想求长生不老药来长生，那纯粹是痴心妄想！这世上哪有这种逆天的宝贝？想要长生不老，那就只能是修炼内丹大道！而真正想要成就，就要清静！时候到了，还要在洞天福地之中闭关清修！”
“这，和皇帝这个职业要做的事情，可以说是背道而驰！所以，当皇帝的是永远都不可能成仙的！除非他甘愿抛弃皇位，如若他能有这样的决心和毅力，那仙道则易成！”
“如佛教的佛陀，我们道门的玉皇大帝、真武大帝，都是王子出身，舍弃荣华富贵和权力地位，苦心修持，最终成就非凡！”
听完这番话，朱棣苦笑一声。
“好吧，那我死心了。”
“我没那么坚定的意志，也不敢有长生不老的奢望……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当好我的王爷吧！能练练功，延年益寿、无病无灾
，也就可以了。”
“当然，我也祝六哥能成功证得长生！”
修行要抛弃的东西太多了，他自问抛不开。
就这亲王的身份，他就无法抛弃，让他放弃几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尊贵地位，躲到深山老林里去和野兽作伴？
这不闹呢么！
“哈哈哈哈，借你吉言！”
兄弟俩正闲聊着，却听一道声音传来：
“老远就听到长生长生的，爹，四叔，你们是不是在背后蛐蛐我？”
“你们都在背后说我啥呢？是不是在夸我？嗯？”
只见朱长生跑了进来，扑到了朱橘的怀里，仰着头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发问。
“谁夸你了？你少臭美！”
朱橘捏了捏朱长生的鼻子，笑道，
“我跟你四叔讨论修道呢！没讨论你。”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醒了？昨天我记得你和毛骧都挺晚回来的啊。”
朱长生一听没人夸他，顿时撇了撇嘴，不过听到老爹的发问，他马上又打起了精神，兴奋道：
“我今天还要去城门口！”
“爹，你是不知道，那些老百姓有多热情！我昨天写的手都抽筋了，也才写了几百份！”
“爹，你得给我多派一些人手，今天人肯定会更多的，光我一个人可应付不过来！昨天是消息刚放出来，还没有彻底铺开，今天人绝对会多好几倍的！”
朱橘；“……”
“傻孩子，老百姓们这么热情，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摸了摸朱长生的脑袋，轻叹道，
“这热情，其实就是民怨呐……”
“也罢，你待会儿直接从锦衣卫里挑选一些会写字的帮你吧！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别被老百姓给冲了。”
这小小的一个朱长生，要是老百姓暴动起来，那淹没他真是分分钟的事儿。
“不会的！我觉得他们都还挺护着我的呢！都觉得我是为他们伸张正义，主持公道的！”
朱长生眨了眨眼，一脸自信的道，
“爹你放心，他们都是好人！”
朱橘闻言默然，最终点了点头。
“嗯，那你去吧。”
“对了，记得把早饭吃了。”
“知道了！”朱长生应声而去，跑跑跳跳的，看上去兴致很高的模样。
“你把人民放心里，人民把你高高举起，诚不我欺啊……”
朱橘望着儿子的背影，轻声感慨道。
朱棣见此状，心中亦是颇有几分慨然。
正此时，又有一道身影走来。
“夫君，那华克勤熬了一个通宵，把他所能想到的事情，全都写下来了。”
徐妙云将手中厚厚一沓案卷放到了朱橘的面前，蹙眉道，
“山西这个地方的情况，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朱橘抄起案卷，随意翻开了几张，而后将其中一部分递到了朱棣的手里。
朱棣只是看了几眼，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竟有如此大的贪腐！”
“这些官员，自下而上，竟然全都串联在了一起，趴在山西老百姓身上吸血！”
“这么看来……三哥虽然是最大的那一只蚂蟥，但这些大大小小的蚂蟥全都加起来，危害丝毫不比三哥小啊！”
他嘴里喃喃着，看得是胆战心惊！
这一份案卷要是送到父皇的手里，那这些官员绝对一个都活不了！
整个山西官场，恐怕要杀个干干净净！
“官场是个大染缸，每个官员都是蚂蚱，不在这根绳上，就在那根绳上。”
朱橘淡然道，
“对于这个情况，我丝毫不意外。原本作为藩王，就有监督地方官员的职责，但朱棡自己本身就是那个最大的王八蛋！坑害百姓，搜刮民脂民膏比谁都起劲，那么自然而然的，下面的官员就更加肆无忌惮。”
“再加上天高皇帝远，山西这里又没什么崇山峻岭，老百姓连反抗的一丝本钱都没有，一旦起事马上就会被军队镇压，这也就造成了，他们只能被压迫，被喝血。”
“而这种恶性循环，会不断的加剧！如果我们不来，山西的老百姓就只能是被压榨到死。”
“你看着我大明是四海升平，国家昌盛是吧？可实际上呢？哼哼……这就叫做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这一番话，让朱棣整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那夫君……应该如何下手整治呢？”
徐妙云皱着眉头道，
“总不能放任他们继续这样把恶事做尽吧？”
“我觉得，既然来了，就不能只收拾晋王，而忽视这些身穿官服的渣滓！他们和晋王一样，都应该得到应有的惩治！”
“以前我会觉得父皇用刑太过，有伤天和，但现在我能理解父皇了。”
朱橘：“？！”
好家伙！这把咱们温柔可人的妙云老婆都逼成屠夫了啊！
这帮人，得干多少天怒人怨的事儿啊？！
“惩治是自然的，杀头都可以，关键是杀了之后怎么做？”
朱橘沉声道，
“杀人很容易，这大大小小的官员，充其量也就几百人，让锦衣卫出手，用不了半天就全搞定了。”
“但把他们全杀了，山西的行政体系，又由谁来维持？这又是一个问题，上次的空印案，都把咱大明折腾的不轻，这次从山西查到陕西，再从陕西一路查回去，掀起的风雨绝对不比空印案小！”
“而且，你信不信，我杀了一批，下一批又会再行贪腐之事！贪官是杀不完的，因为滋生贪官的环境一直在，想要杜绝，只能是改变整个官场环境！”
徐妙云和朱棣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两人都认同朱橘的观点。
“这可比杀人难多了。”
朱棣颔首道，
“六哥，那你打算怎么做？”
朱橘哑然失笑。
“你把我当无所不能的神仙了？我特娘的也不知道啊！这几千年来困扰历代君主的难题，我哪有什么一劳永逸的好办法。”
朱棣闻言一愣，而后亦是讪讪一笑。
他还真本能的觉得朱橘一定会有办法。
“不过呢……思路还是有些的。”
朱橘翻看着案卷，忽的抽出其中三张来，摆在了桌案上。
“你们看这三张案卷，看看有什么门道。”
两人闻言，各自取了一张仔细查看了起来。
“这寿阳县的县令，和永宁州的知州，去年上缴的税粮分别是十一万石和二十一万石，但根据周遭州县的上缴的数目来看，这个数据极其不正常。”
朱橘沉声道，
“华克勤作为一省的主官，自然也是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仔细盘问之后，才知道这两个地方实际的税收有八十万之巨！”
“啧啧，这胃口可真够大的！一口气侵吞了五十万石！但按照他们的说法，这五十万石是上供的，上供给了晋王。”
“因为涉及到藩王，华克勤最后不了了之，，顺带还收受了一比五万石的贿赂。”
徐妙云点了点头。
“嗯，涉及到晋王，他也是不敢多问。”
“不过，晋王也真是胆大包天，朝廷的税收都敢侵吞，还侵吞这么多！真就不怕父皇查问吗？！”
朱橘脑袋略微一歪。似笑非笑的道：
“你也认为，这五十万石粮食，是被老三侵吞的？”
朱棣和徐妙云听到这一问，皆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