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在偏殿与齐衡的纠缠,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将她精心安排的时间冲刷得支离破碎。
王大娘子给的半个时辰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而徐子建所说的两刻钟最佳时间,此刻早已错过。
她心中满是焦虑,脚步越发凌乱,小娘和弟弟会不会已经离开了?
穿过回廊时,裙摆扫过雕花栏杆,明兰脑海中不断闪过齐衡表白时炽热的眼神。
当时那情真意切的话语,如今想来却像是一场虚幻的梦。
平宁郡主高高在上的模样,还有那森严的门第观念,如同冰冷的铁墙,将她和齐衡的未来彻底阻隔。
理智告诉她,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有结果,可心中仍免不了泛起一丝苦涩。
西边殿外,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
小辛弃疾听到脚步声,眼睛一亮,快步跑到殿外。
看到明兰穿着浅蓝色素色衣裙,如同春日里淡雅的花朵般跑来,他仰起小脸,满是期待地问道:“这位漂亮姐姐,你有看到我姐姐吗?她叫盛明兰!”
明兰脚步一顿,脸上瞬间绽放出温柔的笑容。她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小辛弃疾的脑袋,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小家伙,我就是你姐姐盛明兰!”
小辛弃疾眼睛瞪得圆圆的,先是一愣,随即兴奋地拉住明兰的手,往殿内拽去,嘴里大声喊道:“母亲,姐姐来了!”
殿内,卫恕意原本跪在蒲团上,听到声音,缓缓站起身来。
隔着斗笠的面纱,她的目光落在明兰身上。
多年未见,女儿的模样既熟悉又陌生,曾经那个在自己身边撒娇的小女孩,如今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你来了?几年不见瘦了!”
卫恕意开口,声音里藏不住的颤抖,即便她努力压制,仍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明兰只觉得眼眶一热,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小娘,我没做梦吧!真的是你吗?”
在无数个夜晚,她都梦到与母亲重逢的场景,如今美梦成真,满心都是欢喜与激动。
然而,卫恕意的话却如同一盆冷水浇在明兰头上。
“盛六姑娘,民妇辛秀宁,请称我辛娘子!”卫恕意语气冰冷,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明兰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小娘,我是您的女儿啊!您认不得我了?”
她满心委屈,不明白母亲为何如此冷漠。
卫恕意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盛六姑娘认错人了,我乃是徐大人的外室辛秀宁,你若是再叫我小娘,那便离去吧!”
小辛弃疾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娘,姐姐为何不能叫您小娘?”
“住口,以后在别人面前不许叫她姐姐!”
卫恕意语气严厉,眼神中满是警告。
“母亲,可是凭什么呀?”小辛弃疾倔强地仰起头,不服气地说道。
“啪”的一声脆响,卫恕意抬手打了儿子一耳光,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就凭她姓盛,你姓辛!若是还想认我这个娘的话,就不许叫她姐姐!”
明兰猛地站起身,脸上写满震惊。她看着母亲,声音颤抖:“小娘是姐夫强迫你了?我要去找他理论去!”
说着就要往外走。
“站住,你若是今天出了这个门!以后就不要再来见我了!我也没有你这个女儿!”
卫恕意的声音冰冷而决绝。“小娘,可是为什么啊!”明兰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下。
她满心的期待化作无尽的痛苦,不明白为何重逢会变成这样。
卫恕意盯着明兰,语气严厉:“为什么?你可莫要忘了盛家人,还在汴京里呢!若是事情败露了,你让徐大人如何自处?
当年你求他冒着天下之大不讳,将我和你弟弟救下来。如今你为了自己的一时痛快,莫不是打算忘恩负义?”
“母亲,我没有忘恩负义!我一直都记得姐夫的好!”明兰急切地辩解。
“你告诉我,你为他做过什么?这些年一直享受着他的恩惠,如今到头来却质疑人家!”
卫恕意步步紧逼。
明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卫恕意语气更冷了:“你若是还打算见我,以后记清楚了,叫我辛娘子!”
“知道了,辛娘子!”明兰声音低落,满心的委屈与不甘。
她不甘心地问道:“辛娘子,您不是告诉我宁愿为农村妇,不当侯府妾?
如今这样做将爹爹置于何地?
是不是姐夫他对你……”
“你父亲身为大周朝的通判,为人官精明。
那林檎霜在盛府的所作所为,你以为他当真不知?
若非他的纵容,我与你弟弟当初又岂会险些死于非命?
盛家待我如草芥,我视盛家如尘土!
徐大人对我很好,他从来没有强迫过我做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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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君待我如明月,我亦待他似朝阳。
我们两人一直都是如宾如友。
是我自轻自贱,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想留在他身边!”
卫恕意斩钉截铁地打断道。
殿外,徐子建轻叹一声:“最难消受美人恩!”
他望着殿内,眼神复杂。
对于卫恕意,他一直心怀尊重。
少年时偶然几句轻薄的话,不过是玩笑之举。
却没想到对方居然…
罢了,感情之事,终究只能顺其自然。
明兰闻言沉默了一会,问道:“辛娘子,可是弃疾呢?他身上终究流了盛家的血脉!”
小辛弃疾突然激动说道:“姐姐,我叫辛弃疾,没有爹,也不姓盛!我的义父姓徐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虽然父亲有千般不好,明兰对于自己盛家人的身份还是很认可的。
眼看弟弟也是这态度,明兰突然感觉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经过这么多年,母亲还有弟弟与她终究是多了几分隔阂。
“你该回去了!”卫恕意的声音打破了几人的沉默。
“辛娘子,我临走前能看下您的样子吗?
我好多年没见我小娘了,都快忘了她长什么样子了!”
明兰看着面前头戴斗笠面纱的卫恕意哀求道。
卫恕意颤抖着手掀开了自己的面纱,露出了那张冷艳绝美的脸庞。
“您的脸……整容了?”
明兰有些吃惊地退了后两步。
“不错,为了保护我们母子,徐大人改变了我的容貌!”
卫恕意语气清冷,随后对侍女吩咐道:
“时间不早了,小蝶你送盛六姑娘回去。”
“是,夫人!”
小蝶走向前,“姑娘,回去吧!我送送你!”
明兰落寞地点了点头。
路上,明兰忍不住对小蝶问道:“小蝶姐姐,小娘和弟弟这些年在登州过得好吗?”
小蝶回忆了一下:“夫人和少爷她们过得比在盛家时好多了。
离开盛府后,徐大人给夫人安排了一个大宅子,还有一群下人伺候着,屋里烧得也是顶好的雪花碳。
金银首饰、林罗绸缎也是一箱箱的往院里搬!
吃穿用度不比当初的王大娘子差咧。”
明兰忍不住吐槽道:“暴发户!”
小蝶拍了拍明兰的手臂宽慰道:“姑娘,你不要怪夫人狠心,其实她心里还是想着你的!许多次夜里我都听见她在梦里念着你的名字。她这样也是不得以,毕竟…”
听了小蝶的解释明兰心情这才好了一些。
她对小蝶说道:“小蝶姐姐谢谢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现在住在哪里?”
小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姑娘,我们住在,玉清观西边五里外的朱家村辛宅里,宅子就在金水河畔。”
明兰默默地将地址记了下来,打算回头找机会去看看。
她有些意外。
辛宅?
能叫宅的怕是得有三进了吧,金水河畔的宅子可不便宜。
这大姐夫果然一如既往的大方,居然将价值数千贯的宅子写到小娘名下。
难怪小娘对他……
玉清观偏殿里,徐子建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看向卫恕意,“你何必对明兰如此严厉?”
卫恕意有些不知所措地红着脸。
“刚刚你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