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次了。”李军的声音沙哑，“这些鬼东西根本清理不完。”
他们利用杨间的鬼域配合李军的鬼画一茬一茬的清理，像秋后收割一样收割一切，维稳鬼船不被沉没，可每次清理完没多久，湖面上总是又会浮现大片的尸体，无数双像是在鬼湖中被泡的惨白的手臂再次对着他们张牙舞爪。
“沈林还没有消息，八成凶多吉少，我们得自己想办法了。”柳三的状态极差，小半个腿部已经出现纸人化，水渍还在顺着纸张往上蔓延，照这个情况来看他这个纸人分身撑不了多久。
杨间没有回话，猩红的鬼眼转动，在思索着应对办法，他的双眼不由自主的看着沈林沉溺下去之后鬼湖不断泛起的波涛，至今未曾停止，无论是直觉还是证据都在告诉杨间，沈林一定做了什么，只是不太顺利。
湖面下的阴影在鬼眼的注视中泛起诡异的光泽，杨间有了莫名的恍惚感，他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什么，就像是失忆的人突然想起了遗忘的记忆。
“不对劲。”猩红的鬼眼在不断闪烁，鬼影头锚定记忆的能力展开到了最大化的程度，杨间此时此刻把那发裂的长枪对准了自己，稍有不慎就会立刻动手，可眼前的一切似乎和他记忆中的某个片段发生了诡异的重合。
依旧是那片浑浊的湖面，杨间立于鬼船之上鬼眼在剧烈颤抖，视野中的世界开始扭曲变形，他看到了漂浮的尸体、摇曳的鬼火、甚至应该在身边一起出现的李军和柳三都像是被投入水中的墨迹一样晕染开来。
记忆，突如其来的记忆，就像是被遗忘的曾经，鬼影头锚定记忆的能力让杨间此时此刻感觉到了强大的割裂感，不同于沈林出入场式玩笑式的灵异手段，这次的记忆更像是入侵，是袭击，稍有不慎可能会导致属于杨间的意识出现损伤，甚至死亡。
记忆中，沈林出现在了鬼船的那头，他面容惨白，眼窝深陷，整个人身上有水迹在不断地冒出，量很少，可以鬼眼的能力还是能第一时间察觉。
“不好意思，杨队，迫于无奈，只能以这种方式联系你。”沈林看着杨间开口，杨间诡异的察觉到了对面不正常的变化，他直接起身，紧握手中的长枪，鬼眼始终保持张开的状态，警惕着四周随时可能到来的袭击。
“你被鬼湖入侵了！”
“是，遇到了一些麻烦，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我主动放开我的灵异根本让给鬼湖，造成了现在这鬼样子。”与聪明人的对话往往特别简单，就像沈林甚至没描述自己的状态，杨间仅凭经验和直觉就察觉出了沈林此时此刻的情况，这省略了他不少的说明时间。
现实中，杨间紧握长枪，感觉到了诡异与惊悚，记忆当中出现了明知道的诡异，可他此时此刻毫无办法，他尝试着驱动鬼影头对那段虚假的记忆进行排斥，可无济于事，属于沈林的记忆还在不断进行渗透与入侵，鬼影头在记忆方面的手段比沈林要低不知道多少个档次，拿对方任何办法都没，他只能在记忆中想办法。
记忆中，杨间看向沈林，对方身体不断地变化在张开的鬼眼中尤为明显，沈林的状态和其描述的很相似，最起码在这方面他没有撒谎。
“以你在鬼湖中能够来去自如的能力，在面对入侵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如今来到了我的记忆里，就长话短说，你需要什么？”杨间直截了当的问，记忆中的一切不受掌控，这种感觉让杨间很不喜欢。
“你的帮助，我需要特殊的记忆锚定，在你身上有。”沈林言简意赅的表达想法，时间紧迫，客套与试探都是奢侈，他尝试了半边尸的恐怖和无数个记忆的挣扎，事实证明想靠自己来解决一切不现实。
依靠鬼不行，那就只能依靠人。
“鬼影头？”猩红的鬼眼在不断闪烁，鬼影头的记忆锚定对于杨间而言是他的绝对禁区，厉鬼不死，这也是他异类阶段最大的弱点，沈林的说法无异于在雷区蹦迪。
“是，相处的时间比较短，但我们彼此应该有一定了解，你对我的存在或许有一些猜测，我的记忆在被鬼湖不断入侵，这是重启也解决不了的麻烦，我需要一片纯净的净土，好割裂一切，然后在这片净土中重生。”沈林直言不讳。
“你知道你说这些话意味着什么吗？”杨间的声音冰冷，作为长枪头部的柴刀已经被他微微抬起，猩红的鬼眼锁定了沈林身上的每一处细微变化，任何异常都会迎来他的致命一击，如果记忆中的一切无法挣扎，杨间会利用其他的反制手段，哪怕是再次动用鬼橱。
水滴从沈林的下巴滴落，在记忆构成的鬼船木板的水渍上溅起不真实的涟漪，他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杨间，双方的对视无言的表达了一切。
杨间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为什么征求我的意见，以你现在展露出的手段，不征求我的意见，也可以直接入侵，不要告诉我这是你为人最基本的礼貌。”
“鬼湖的入侵正在蚕食构成我灵异根本的记忆，我的每一次重启，鬼湖都会如跗骨之俎一样跟着，有更多的“沈林”被其蚕食在记忆中。”
“我需要在你的记忆中找到最核心的那个时间点，大量翻看你的记忆会导致鬼湖的入侵蔓延至你的记忆当中，所以这一切这需要你的配合，主动回忆那一切，我会顺着你的回忆进入那里，这是最快的捷径。”沈林回答。
“记忆中的记忆，你想在我记忆中驾驭鬼影头的记忆节点，把自己最纯净的记忆留在鬼影头里，而后在重启脱离鬼湖后，再于鬼影头这段孤立的记忆中重启吗？”记忆的手段杨间没有太多，抗拒的同时他也在飞速判断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这个计划的最大风险是杨间，因为他根本不用承担这种风险，作为沈林与厉鬼纷争的战场，哪怕在过程中留下一星半点来自鬼湖的入侵灵异，后续对杨间都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如果我不答应，你会强行入侵？”杨间问。
“不会，因为那样得不偿失，没有你的帮助，我浪费的时间没有任何意义。”沈林回答。
“你被鬼湖彻底吞噬后，鬼湖可能会有什么变化？”杨间问了个很有意思的问题，让沈林的眼神有了难得的变化，他斟酌了部分言辞，回答。
“你们在外面应该感受到了鬼湖的部分改变，鬼湖或许已经得到了我的部分能力，是什么我无法判断。”
“王教授应该和你聊过关于意识与记忆的构成和认知问题，关于鬼湖彻底消化我为拼图之后的一切现在只能假设，可一个诞生于记忆的厉鬼被鬼湖吞噬，让鬼湖掌握了有关于记忆的能力，可能会发生什么，你或许有一定预估。”
“鬼湖或许会诞生意识。”杨间的面色阴沉，这是个麻烦中的麻烦，记忆衍生意识在杨间这里得到过根本认证，他成为异类也以此为根基，如果沈林被鬼湖彻底吞噬，记忆被鬼湖消化，被厉鬼掌握了在记忆中袭击的手段，而且是一只可能诞生意识的鬼，那可怕程度无法想象。
更何况，记忆只是沈林如今表露出的部分能力，谁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其他的，鬼湖经过沈林的加持后果获得的增幅对杨间他们而言会是灾难性的。
“听起来你似乎也没有给我选择的余地，不答应你的计划，彻底入侵完毕的鬼湖掀起的极端恐怖同样让我和李军几个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复述你的计划。”
鬼船的木板在两人的脚下发出摇曳的嘎吱嘎吱声，记忆的世界开始有模糊的变化，杨间不懂，可沈林明白这是鬼湖入侵达到某一阶段的特征，为了在计划开始前保护杨间，他在这段虚构的记忆中与杨间对话，如今这段记忆开始不堪重负了。
“三阶段。”沈林的身体突然崩出大量的水珠，在船板上打出如雨落的声音：“第一阶段，我需要你主动回忆你记忆中的不同强盛节点，我会主动把自己送给你，需要你干掉记忆中的我，这会大幅度延缓鬼湖对我记忆的侵蚀。”
“第二阶段，在鬼湖的侵蚀在不断的灵异袭击和死亡中削缓到一定地步，需要你主动回忆你驾驭鬼影头的特殊时间节点，我会在那里种下最纯净的记忆后被你杀死。”
“第三阶段，我会在重启过后二次在鬼影头最纯净的记忆中重启，并割裂所有被入侵的灵异，彼时受到刺激的鬼湖本源厉鬼或许会出现，届时我们需要给予致命一击。”
记忆的世界呈现出支离破碎的征兆，杨间看到沈林的半张脸有抽搐的征兆，他那张脸正在变得不像他自己。
“那就准备吧。”杨间的魄力非常人可比，他永远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贪生怕死的人绝对不会在杨间的一生中走到如今这一步。
“看来你是答应了。”沈林的声音开始雌雄莫测，听起来就很刺耳。
“有意识和掌握了你所有能力的鬼湖，你倒不如说这个该死的现状根本没给我选择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