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小溪前。</p>
一名腰身佝偻，衣衫破旧，面色晦暗的老人提着一只破破烂烂的鱼篓，蹒跚着向前挪动。</p>
突然。</p>
他面色一白，剧烈咳嗽了起来。</p>
每咳一声。</p>
他的腰身便要佝偻几分。</p>
片刻之后，他摊开那张干枯皲裂的手掌，看着掌心那一大团血迹，怔怔无语。</p>
“唉……”</p>
许久之后。</p>
他放下手掌，神色木然，继续朝小溪边挪动而去。</p>
“阿沅最喜欢吃鱼了……”</p>
无声无息间。</p>
一道白裙身影缓缓落在他身后。</p>
“爷爷……”</p>
她轻声呼唤。</p>
眼中隐有雾气闪动，声音也有些颤抖。</p>
老人身形一滞，连忙转身。</p>
“阿……音？”</p>
随即。</p>
他脸上的木然迅速消失，被一抹慈爱和责怪代替。</p>
“你怎么来了？”</p>
“你的病刚好，身体还弱，快回去，爷爷抓了鱼，晚上给你熬汤喝。”</p>
女子再也忍不住。</p>
眼泪如断了线一样，不断落下。</p>
在这一瞬间，眼前的老人跟记忆中的那个老人，完全重合。</p>
女子自然便是魔女。</p>
离开了顾寒之后，她特意变换了一副普通的容貌，游历了大半年，辗转来到了西漠之中。</p>
虽然越发虚弱。</p>
可她身为玄阴天魔，看透老人的记忆，还是很轻松的。</p>
阿沅。</p>
便是老人孙女的名字。</p>
只是五年前染上了重病，不治身亡，而老人的儿子儿媳，十年前进山采药时被猛兽袭击，连尸骨都没留下。</p>
阿沅生前喜欢吃鱼。</p>
虽然人已不在。</p>
可老人每过一段时间便要来捕鱼的习惯，依旧保留了下来。</p>
“爷爷。”</p>
魔女轻轻地走到老人身前。</p>
“咱们，回家吧。”</p>
“你先回去！”</p>
老人有些固执。</p>
“爷爷捉了鱼之后就……恩？”</p>
话说一半。</p>
他突然愣住。</p>
那只破旧的鱼篓里，赫然已是有了数条一尺多长的肥美鲜鱼。</p>
“瞧爷爷这记性！”</p>
老人苦笑一声。</p>
“明明都捉到了，还给忘了，我家阿音今天可是有口福了……”</p>
“爷爷。”</p>
“恩？”</p>
“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p>
“唉。”</p>
老人的眼眶有些湿润。</p>
“我家阿音长大了，也懂事了……走，先回家！”</p>
“恩，回家。”</p>
……</p>
与此同时。</p>
中州傅家。</p>
密室内。</p>
这大半年来，顾寒已是不知道第多少次运转起了那秘法，却是终于将那道天机成功地捕捉到。</p>
瞬间。</p>
一丝明悟落在心间。</p>
“人劫……”</p>
他缓缓睁开双眼，面露思索之色。</p>
“竟然在西边？”</p>
也在此时。</p>
外间隐隐约约传来胖子的大笑声。</p>
“哈哈哈！”</p>
“炎七道友！”</p>
“你今日渡过九重天劫，成功化为蛟身，可喜可贺……诶？谁让你变成人的！给本王变回去！”</p>
砰！</p>
砰！</p>
紧接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中间隐隐夹杂着炎七的惨叫声。</p>
……</p>
天机谷内。</p>
洛无双两眼微闭，身上一道浩渺玄气似真似幻，流转不停，他气质本就温和儒雅，此时修习了天机之术，更是多出了几分出尘超脱的意味。</p>
片刻之后。</p>
他缓缓睁开双眼。</p>
眸光更加深邃，更加难以琢磨。</p>
“想不到。”</p>
他轻轻感慨。</p>
“这天机之术，竟如此博大精深，若是修到了极致，倒也不是没有机会与他抗衡一二。”</p>
“咳咳……”</p>
对面。</p>
天机子轻咳数声。</p>
脸上的苍老和疲惫之意更甚。</p>
“我所知所学，已经尽数交给了你，并无丝毫保留，希望你记住先前的话。”</p>
“自然。”</p>
洛无双点点头。</p>
却是再次闭上了双目，身上玄气流转瞬间加快了几分，似在推演什么。</p>
“十年后。”</p>
片刻之后。</p>
他再次睁开双目，眼中闪过一丝奇异之色。</p>
“大道金榜现。”</p>
“金榜？”</p>
以天机子如今的状态，自然无法随意推演，只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洛无双天机术的水准，自然相信他。</p>
“那是什么？”</p>
“和道钟差不多。”</p>
洛无双笑了笑。</p>
“仅仅是一个衡量资质的工具罢了，不过区区道钟金榜，又如何能断定一个人到底走多远？”</p>
“可惜了。”</p>
天机子有些遗憾。</p>
“你如今天机术的造诣，已经不亚于我，倒是没想到，你在此道的天赋竟如此高，若是能彻底投身天机一脉……”</p>
话只说了一半。</p>
似乎他也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p>
“既如此，我便告辞了。”</p>
洛无双并未回答，拱了拱手，便要离去。</p>
天机子有些好奇。</p>
“你要去哪？”</p>
“金榜现世，自然是大机缘，既然是机缘，那人人都有份，岂能由这片地陆之上的人独享？”</p>
“你……”</p>
天机子面色微变。</p>
“你准备把外面的人引进来？”</p>
“不错。”</p>
“……”</p>
天机子沉默了一瞬。</p>
“你是个疯子。”</p>
洛无双没再说话，只是笑了笑，脚步一迈，已是再次步入了天机大阵中，只是临行前，多看了一眼认真修行的梅运。</p>
不疯？</p>
若是不疯。</p>
如何超脱出去，如何获得真正的自由？</p>
……</p>
傅家。</p>
一条十余丈长的火蛟伏在地上，身上赤红色的鳞片熠熠生辉，腹下四只利爪似能穿金裂石，头顶一根独角三尺来长，寒光森森，渡过了九重天劫，彻底化蛟的它，自然比先前的蟒蛇之身神异了太多。</p>
唯独双眼。</p>
有点青，还有点黑。</p>
这是被胖子刚刚打的。</p>
“王爷。”</p>
它疼得直掉眼泪，委屈道：“何故……何故动手啊？”</p>
“炎七！”</p>
胖子苦口婆心劝道：“我这是为你好啊，当人有什么好的？想想看，你若是以蛟龙之身现于世人面前，人人都会记得你炎七的大名！若是人身……呵呵，世间人修这么多，谁会在乎一个叫炎七的？”</p>
“你炎氏一族七代单传！”</p>
“就等你化成真龙，光宗耀祖了！”</p>
“你……”</p>
他痛心疾首。</p>
“糊涂啊！”</p>
“多谢王爷点化！”</p>
炎七瞬间支棱起来了。</p>
“炎七茅塞顿开，宛如醍醐灌顶，我……悟了！自今日起，我炎七要当真龙……绝不当人！”</p>
“好好好！”</p>
胖子眉开眼笑。</p>
“炎七道友是个有大智慧的，本王没看错你……”</p>
说着。</p>
他就按捺不住，想要骑着炎七出去好好威风威风。</p>
也在此时。</p>
顾寒的身形出现在他面前。</p>
“胖子。”</p>
他叹了口气。</p>
“当个人吧。”</p>
“放屁！”</p>
胖子暗中传音道：“别跟胖爷说你不想骑它！”</p>
“……”</p>
顾寒沉默了一瞬。</p>
“炎七，镇天王的话句句都是金玉良言，你可得好好听他的。”</p>
“恩人放心！”</p>
炎七顶着俩青黑色的眼圈，倍儿有精神。</p>
“炎七誓死不再当人！”</p>
又鼓励了它几句。</p>
顾寒随之问起了边境的情况。</p>
凤汐闭关，赵梦幽，薛雨和云帆三人结伴游历，阿蛮跟着战王学习，倒是越来越不像蛮人了，李大院主成功突破了超凡境，回到了北境嘚瑟去了……不论边境，还是东荒，如今都是迎来了难得的平静。</p>
似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p>
顾寒塞给了炎七一瓶超凡物质，看得胖子眼睛又红了。</p>
“少惦记！”</p>
他没好气道：“你都超凡境了，做人不能太亏心！”</p>
这大半年里。</p>
有这么多超凡物质在，胖子已是成功突破了超凡三重境，眼见地便要破入四重境。</p>
“不会不会。”</p>
胖子讪笑一声。</p>
“本王从来就不是那种人！”</p>
说着。</p>
他面色一肃。</p>
“你感应到人劫了？”</p>
“恩。”</p>
顾寒点点头。</p>
“就在……”</p>
“别说！”</p>
胖子打断了他的话。</p>
“人劫千变万化，你的人劫，还不知道是什么呢，说得越多，变数越大，对你越不利！”</p>
“还有……”</p>
他似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p>
“一定要记住，千万别飞太高。”</p>
“为什么？”</p>
“……”</p>
胖子一脸悲愤。</p>
“你可能突然会从天上掉下来，摔个半死，然后刚好遇到妖兽暴乱，还会遇见一个黑了心的王八蛋往死了坑你！”</p>
顾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