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修士相比。</p>
凡人一生不过数十载光阴，自然是少了几分波澜壮阔，多了几分平淡朴实。</p>
对望乡村而言。</p>
也是如此。</p>
吓退血魄老祖后。</p>
顾寒干脆在魔女的小院旁搭了一间茅屋，就此定居下来。</p>
除了阿囡。</p>
村里其余人并无修炼资质。</p>
可他却是将一丝超凡物质融在了水中，每日为他们洗涤体内杂质，也使得村民身强体健，百病不生，早已摆脱了之前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其中以狩猎队的变化最为明显，人人力大无比，往往一两人合力，就能打死一头寒山猛兽。</p>
对他们而言。</p>
吃饱，穿暖，不用过之前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自然就是最大的幸福。</p>
人人都能猜到。</p>
这是顾寒的功劳。</p>
自然也就对他越发的感恩戴德。</p>
而顾寒。</p>
也似乎完全将自己当作了一个凡人，身上曾经的凌厉之意渐渐归于平淡，砍柴，打猎，吃肉，教阿囡修炼，就是他如今的生活，而他也不觉得枯燥，反而做得极为认真，不断培养心念中的那颗种子。</p>
而魔女。</p>
洗衣，缝补，打扫，给顾寒做饭……也是她的全部生活。</p>
村里人很奇怪。</p>
就算是个瞎子，也看到二人之间的情意了，只是双方却从来没有表态的意思。</p>
执念最深的。</p>
就要数老人了。</p>
他时不时就要在顾寒面前晃悠一圈，有意无意地说着‘有生之年’‘聘礼’‘女大三’之类的话，让顾寒魔女二人哭笑不得。</p>
寒来暑往，</p>
半截春秋。</p>
眨眼的时间，一年已经过去。</p>
望乡村成了寒山内最有实力的村寨，在旺叔的倡导下，所有村寨的力量联合在了一起，相互应援，相互扶持，所有人的日子都好过了不少。</p>
这一日。</p>
大壮二壮双双成亲。</p>
娶的是数十里之外村寨的一对姐妹。</p>
聘礼是一只完整的猛兽尸体，自然让女方千恩万谢，也让旺叔飘飘然了许久。</p>
婚礼过后。</p>
老人着了魔一样。</p>
足足在顾寒门前念叨了半个时辰，直到精力耗尽，才回去休息。</p>
吓得顾大剑仙差点不敢出门。</p>
……</p>
夜色渐浓。</p>
两道身影结伴上山，来到了寒山山顶。</p>
月华如水。</p>
轻洒人间。</p>
也微微照亮了二人的身影。</p>
顾寒早已换上了魔女缝制的粗布长袍，越发内敛，越发平凡。</p>
“这老爷子。”</p>
他心有余悸。</p>
“太可怕了！”</p>
“噗呲！”</p>
魔女轻声一笑，轻轻倚在了他的肩头，身后，两道影子也随之融合在了一起，不分彼此。</p>
“年岁大的人都这样。”</p>
“……”</p>
顾寒沉默了一瞬。</p>
“你又虚弱了不少。”</p>
跟一年前相比。</p>
虽然外表没什么变化，可他知道，魔女的本体依旧在溃散。</p>
直到有一日。</p>
彻彻底底消散在世间。</p>
“你觉得。”</p>
魔女没有回答，反倒是问了他一个问题。</p>
“你义父强吗？”</p>
“很强。”</p>
顾寒点点头。</p>
顾天的修行速度和强悍程度，甚至已经完全超出了修士的范畴，是那种无法理解的强横。</p>
“那他还能变回原来的他吗？”</p>
魔女又问了一句。</p>
“……”</p>
顾寒不说话了。</p>
步入了真魔之道，顾天虽然保留了一丝理智，可要想变回之前的模样……千夜从来没提过，很显然，根本不可能变回去了，强行逆转，后果……绝对不堪设想。</p>
“一样的。”</p>
魔女幽幽一叹。</p>
“真魔，幻魔，天魔……”</p>
“我们这些走上了特殊道路的人，天生便掌握着普通修士难以企及的力量，相应的，我们根本没法回头。”</p>
“这是一条不归路。”</p>
“不过呢。”</p>
蓦地。</p>
她轻轻抚上了顾寒的脸颊。</p>
眼中的神采分外明亮。</p>
“姐姐不怕死。”</p>
“爷爷的残魂被灵涯毁掉的那一刻，墨尘音就已经死了。”</p>
“可遇到了你。”</p>
“墨尘音又活了过来。”</p>
“她现在有爷爷，有家，有喜欢她的村民，还有……你。”</p>
她喃喃不止。</p>
“她拥有了之前做梦都不敢想的美好，纵然只能活几年……也比一个行尸走肉般的魔女活上千万年要强。”</p>
“有机会。”</p>
顾寒紧紧握住了她的手。</p>
“我会……替你宰了那个灵涯！”</p>
“他很强的。”</p>
“大道我都敢惹，他灵涯算个屁！”</p>
“噗呲。”</p>
魔女忍不住笑起来，轻轻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吹牛。”</p>
顾寒有点纳闷。</p>
自己真惹过，还不止一次呢！</p>
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坚毅的面容，魔女神情有些恍惚，呢喃道：“姐姐知道，你要渡人劫，要修行，要很强大，然后去找她，可……能不能晚几年再去，再陪陪姐姐，让姐姐自私一次……好吗？”</p>
作为报答。</p>
我会送你一份礼物……弥补你消耗掉的这几年光阴。</p>
这句话。</p>
她却是没说出来。</p>
“好！”</p>
看到她的眼神，顾寒心里一颤。</p>
“其实。”</p>
魔女有些不解。</p>
“我最后见到她的时候，她是有能力对付我，甚至……杀了我的，可她没有动手。”</p>
“我知道。”</p>
顾寒叹了口气。</p>
这件事，他听慕容嫣说过。</p>
只是他一直想不明白。</p>
当日的阿傻暴走之下，破妄之瞳的能力大大增强，到底看到了什么？</p>
墨尘音的过去？</p>
抑或是……未来的一角？</p>
……</p>
苍澜古界。</p>
月之一族。</p>
核心族地内。</p>
轰！</p>
随着一声巨响，一道湮灭之力瞬间爆发，数座造型华美的亭台楼阁直接化成了齑粉！</p>
一众月氏族人心中暗惊。</p>
少主……又爆发了？</p>
一片废墟中。</p>
一名少女站在那里，不住地挠头。</p>
“嗨呀！”</p>
“气死我啦气死我啦！”</p>
这少女年岁不大，可生得明眸皓齿，丽质天成，虽未长开，已是有了几分倾城之姿，十足的一个美人胚子，一身雪白仙裙流光闪耀，更是将她衬托得不似凡间人，只是此刻她头发有些散乱，却多了几分娇俏和可爱之意。</p>
“少主。”</p>
无声无息间。</p>
一名老人轻轻落在她身旁，一脸的慈爱之色。</p>
“又做噩梦了？”</p>
老人是月管家。</p>
少女，自然就是回到月氏一族的阿傻了。</p>
“你们走开！”</p>
阿傻嫩生生的小手一摆，有些不耐烦。</p>
“我要和月管家说话！”</p>
“是！是！”</p>
一众月氏族人唯唯诺诺，连忙放弃了收拾残局的举动，全部退了出去。</p>
也不知为何。</p>
阿傻醒来之后。</p>
只认月管家一个人，其余族人，哪怕是她那些表哥表姐，以及那位月氏老祖，对她再好，再殷勤，她也从来没有好脸色。</p>
对月之一族而言。</p>
如今的阿傻就是小祖宗。</p>
她说什么，那自然就是什么。</p>
“少主。”</p>
月管家叹了口气。</p>
“又梦到什么了？”</p>
“一个女人！”</p>
阿傻气呼呼道：“她要抢我男人！”</p>
月管家眼皮一跳。</p>
“少主，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您……您年纪尚幼……”</p>
“可是……”</p>
阿傻却不理他。</p>
突然叹了口气。</p>
“那个女人好可怜好可怜，而且好惨好惨……我开始很讨厌她，可后来又很同情她，根本恨不起来呀……嗨呀，可真难办！”</p>
“少主。”</p>
月管家小心翼翼问道：“您……还记得她是谁吗？”</p>
“不记得了。”</p>
“那个男的呢？”</p>
“少爷呀！”</p>
阿傻不假思索。</p>
“我记得很清楚，我有个少爷的！少爷待我很好很好很好，比你们所有人都好，就是……”</p>
她又挠了挠头，有些苦恼。</p>
“除了这些，其他的都忘了呀！”</p>
“……”</p>
月管家沉默了一瞬。</p>
不着痕迹地朝极远处看了一眼，欣慰地笑了笑。</p>
“少主，记得这些，便已足够。”</p>
老祖。</p>
他心中感慨。</p>
您打错了算盘了。</p>
少主不是小姐。</p>
那个年轻人，也不是姑爷。</p>
他们两个，不会任由你拿捏的，当年的事，也不会再重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