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统领！”</p>
也在此时，一名黑甲修士落下身形，递上了一枚玉符，颤声道：“此次战损……已经统计好了！”</p>
吴乘风没接。</p>
“说。”</p>
声音显得有些苍老嘶哑。</p>
“此战……”</p>
那黑甲修士悲声奏报：“守城军士，共阵亡……十四万八千七百五十六人！十位统领，战死七人，那十个千人敢死队……”</p>
说到这里。</p>
他看了一眼远处的独臂少年，颤声道：“仅余，一人！”</p>
一瞬间。</p>
吴乘风的腰身变得佝偻了起来。</p>
“我，知道了。”</p>
“你们原本有多少人？”</p>
顾寒看着那黑甲修士，突然问了一句。</p>
“回前辈！”</p>
黑甲修士毕恭毕敬道：“此次我玄界全民皆兵，总共……凑了三十万人！”</p>
顾寒突然沉默。</p>
仅是一场大战，就让玄界三十万大军死伤大半，那之前的他们……是怎么撑过来的？</p>
“之前，也是这么撑过来的。”</p>
吴乘风似知道他在想什么，低声一叹：“打到现在，我们玄界……已经没人了。”</p>
“明白了。”</p>
顾寒点了点头。</p>
他一路见闻，所看到的黑甲修士，极少有年龄大的，大多都是年轻面孔，更甚者，玄界把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都编入了敢死队，只能说明……他们真的没人了！</p>
目光一转。</p>
看向了城墙。</p>
一枚枚身份令牌被整整齐齐地挂了上去，寂静无言，似在无声诉说着这场大战的惨烈和悲壮，轻风拂来，令牌相互碰撞，叮咚作响，仿若一首悲凉的安魂曲。</p>
破空之音传来。</p>
三道身影摇晃着自远处飞遁而来，落在了吴乘风面前，修为最高的，是归一境巅峰，最低的，是归一四重境。</p>
无一例外的。</p>
三人俱是甲胄破碎，周身染血，伤得极重，且一头华发，面容极为苍老。</p>
可顾寒看得出来。</p>
他们的实际年龄其实并不大，之所以如此，只因为他们的修为亦是强行用秘法丹药提上去的，至于代价，则是他们的根基，潜力，乃至……寿元！</p>
顾寒明白。</p>
这应该是活下来的那三名统领了。</p>
“回来了？”</p>
吴乘风看了三人一眼，颓然地摆摆手，叹道：“去疗伤吧。”</p>
“……”</p>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两人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p>
“老头儿。”</p>
中间那名修为最高的统领却是轻笑道：“打起精神来，这场仗，还没结束呢！”</p>
“混账东西！”</p>
吴乘风面色一沉，勃然大怒：“他们皆是我等战友袍泽，你……还笑得出来？”</p>
“那没意义。”</p>
那统领面色一肃，摇头道：“若是我哭能把他们哭活了，我能哭个百年，千年，万年！可这不过是奢望罢了！更何况……他们只是先一步上路，咱们这些人，迟早是要追上他们的。”</p>
说着。</p>
他看向下方的城墙，看着那一枚枚身份令牌，自嘲一笑：“他们还有人帮着收尸，等轮到咱们的时候，怕是……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了。”</p>
“所以。”</p>
“活一日，笑一日，笑一日，少一日。”</p>
他走上来。</p>
轻轻拍了拍吴乘风的胳膊，叹道：“老头儿，看开点。”</p>
顾寒心里一动。</p>
眼前这统领说话虽然稍显轻佻，可性子却是豁达洒脱，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更关键的，离得近了他才发现，对方的长相，竟是和吴乘风有几分相似！</p>
“他是你什么人？”</p>
“若在军中，我该叫他一声大统领。”</p>
没等吴乘风回答，那统领抢先一步笑道：“平日里，我一般喜欢叫他老头儿，至于私下里……”</p>
顿了顿。</p>
他又补充道：“我叫他爹。”</p>
顾寒恍然。</p>
这二人，竟是一对父子！</p>
“前辈。”</p>
统领好奇道：“敢问……”</p>
“别叫我前辈。”</p>
顾寒摇摇头：“我的年龄，不比你大多少。”</p>
吴乘风心里一动。</p>
他们这些人面容苍老，乃是因为多次服用绝命丹，透支了潜力寿元的缘故，可顾寒看起来两鬓斑白，身上却没有服用绝命丹的迹象，却是为何？</p>
“那就叫兄弟！兄弟亲切！”</p>
统领却是没想那么多，笑问道：“我叫吴狄，你怎么称呼？”</p>
吴狄？</p>
无敌？</p>
顾寒一怔，面色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p>
“还不错吧？”</p>
吴狄笑道：“我嫌原先的名儿不好听，自己重新取的！当然了……我爹是不同意的，只是没犟过我。”</p>
“名字不错。”</p>
似乎被他的乐观感染，顾寒脸上也流露出一丝笑意，点头道：“至于我的名字……暂时不能说，反正不叫吴狄。”</p>
“别那么小气……”</p>
“混账，没大没小！”</p>
吴乘风似乎再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呵斥道：“这位道友乃是我玄界的大恩人，你如此孟浪，成何体统……”</p>
“也谈不上。”</p>
顾寒摇摇头，叹道：“他们要杀我，我就杀他们，天经地义的事，至于先前那一剑……我只是看神族特别不顺眼罢了。”</p>
“此言差矣！”</p>
吴乘风坚持道：“想在前，行在后！做了就是做了，杀了就是杀了！若是没有道友，这次我玄界这三十万人就算死绝，也未必能守得住此城，道友对我玄界之恩，如同再造，请受我吴乘风一拜！”</p>
说话间。</p>
他弯腰躬身，给顾寒行了个大礼。</p>
不止他。</p>
城头城下，剩余的那些黑甲修士，只要还站得起来的，俱是齐齐对着顾寒的方向行了个大礼！</p>
“我叫吴狄，可我不无敌。”</p>
就连吴狄，想到顾寒先前挡住亿万神仆，剑斩天穹的那一幕，亦是心悦诚服，一揖到底，感慨道：“你不叫吴狄，可你……是真无敌！”</p>
顾寒突然发现。</p>
吴狄和吴乘风这对父子，简直是两个极端的性子，一个跳脱，一个沉稳，一个灵活，一个有点认死理。</p>
“道友！”</p>
一起身，吴乘风又道：“你身上的伤太重了，若是不及时救治，怕是会留下隐患！”</p>
“这样如何？”</p>
思忖半瞬，他坦然道：“若是道友信得过我们，不妨跟我去玄丹营一趟？我玄界别的不说，丹道一途，在以前的诸界天内也有一些名气，有他们出手，定能治好道友身上的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