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乘风没有恢复。</p>
徐徐转身，留了个背影给吴狄，也遮住了眼中的那一丝愧疚和不忍。</p>
“事情，你都听说了吧？”</p>
“知道啊，要决战了。”</p>
吴狄感慨道：“等了这么久，可算等到这个机会了，这次，终于能杀个痛快了！可惜，就是最后一战了，以后想打，都没机会了！”</p>
“是啊，最后一战了。”</p>
吴乘风叹了口气，幽幽道：“这些年，我忙于玄界事务，对你的关心少了些，你不会怪我吧？”</p>
吴狄一愣。</p>
“老头儿，你到底想说什么？”</p>
“也没什么。”</p>
吴乘风摆摆手：“大战在即，你想要什么，尽管提出来。”</p>
“真的？”</p>
“自然是真的。”</p>
“那好！”</p>
吴狄搓了搓手，也不客气：“两万副黑甲！全新的黑甲！老头你知道的，这些年大战就没听过，我手下的那些黑甲军，身上的黑甲补了又穿，穿了又补，禁制都磨没了一大半，还哪来的防御力？”</p>
“可以！”</p>
吴乘风想都没想：“稍后你去玄甲营，找雷峻，就说是我的命令，让他给你补足黑甲！”</p>
“还有丹药！”</p>
吴狄狮子大开口：“四万逆神丹，两万暴血丹，五万玄灵丹，六万……”</p>
一连串的。</p>
他报出了一个个海量的数字。</p>
“去找莫老。”</p>
吴乘风同样没有犹豫：“他自会给你。”</p>
“还有人！”</p>
逮着机会，吴狄索性放开了胃口：“上一战，我手下的黑甲军死伤是最惨重的，你从别的地方给我补一万人！”</p>
“人你自己去挑。”</p>
吴乘风平静道：“挑中的，全归你！”</p>
“还有吗？”</p>
他徐徐转身，看了吴狄一眼。</p>
吴狄突然不说话了。</p>
他又不傻，自然明白这件事有古怪了。</p>
“老头儿。”</p>
他看着吴乘风，认真道：“你知道我的性子，有话，直说。”</p>
“我要给你个任务。”</p>
“什么任务？”</p>
“守城。”</p>
吴乘风轻声道：“守住咱们玄界最后的火种！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不管你的人死伤多少，可……在胜负揭晓以前，护住那些孩子，死伤一个，我拿你是问，做得到吗？”</p>
吴狄突然沉默。</p>
苦战这么多年，没人比他更清楚，要做到这样的事，有多难，有多险，有多么……不可能！</p>
“为什么是我？”</p>
他直视吴乘风，平静地质问道：“比起这个，我更想杀出城，跟那些神仆拼了，守城这种事，交给他们两个做不行？”</p>
“不行！”</p>
“为什么？”</p>
“他们修为不够，能力不足。”</p>
吴乘风看着他，轻声道：“还因为……你是我的儿子！这件事，只有你做，最合适！”</p>
吴狄突然沉默。</p>
“呵。”</p>
他也不再辩解，站起身，朝外间走去。</p>
“做你吴乘风的儿子，可真难……”</p>
原地。</p>
吴乘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底隐隐闪过一丝不忍，可终究没有唤他回来。</p>
嘴唇微微动了动。</p>
“保重，儿子……”</p>
外间。</p>
吴狄身形一顿，抬头看了看天穹内，眼睛眯了眯，突然释然一笑。</p>
“保重了……爹。”</p>
摆了摆手。</p>
他随即调转了方向，朝着玄丹营走去。</p>
……</p>
“大战在即，你乱跑什么！”</p>
玄丹营内，莫怀远归来时，正好看到一脸兴奋的丹辰，忍不住训斥了起来。</p>
“师父，我……”</p>
丹辰吓得打了个激灵，苦着脸转过了身。</p>
见他的状态比上次更差了。</p>
莫怀远心中突然有些不忍，到了嘴边的训斥又咽了回去。</p>
“说吧。”</p>
他语气稍稍柔和了几分：“做什么去了？”</p>
丹辰不敢隐瞒。</p>
将偷偷见顾寒的事说了一遍。</p>
“还有，师父！”</p>
顿了顿，他又拿出了一枚玉符，声音里带着兴奋：“那位前辈给我提供了一条新的思路，有一种会爆炸的丹药……”</p>
“来不及了。”</p>
莫怀远似乎并没有多少兴趣，摆摆手叹道：“咱们，没有时间了。”</p>
丹辰沉默。</p>
“师父。”</p>
片刻之后，他轻声道：“前辈说他一定会赢，让咱们不要死，在这里等他归来……”</p>
“赢吗？”</p>
莫怀远又是叹了口气，看向远处的天穹，轻声道：“希望如此吧。”</p>
说着。</p>
他挥了挥手：“回去吧，大战在即，前线丹药紧缺，切不可懈怠……”</p>
说到这里。</p>
他语气一顿，看着这个自己打心眼里最器重的小徒弟，柔声道：“也不可太过劳累。”</p>
“是，师父！”</p>
丹辰心里一酸，生怕在他面前表现出软弱的一面，找了个理由告辞了。</p>
原地。</p>
莫怀远看着他的身影，看着看着，视线突然有些模糊，顿时牵动了体内的丹毒，身体一颤，剧烈咳嗽了起来。</p>
每咳嗽一声。</p>
他的腰身便要佝偻一分，眉心的黑气也要多上一层。</p>
“师父……”</p>
“进去！”</p>
丹辰刚要过来查看他的情况，却被他阻止：“别回头！也别告诉别人！好好……炼丹！”</p>
“……是！”</p>
丹辰强忍着悲痛，进了丹塔。</p>
“师父……您保重！”</p>
“……保重。”</p>
莫怀远轻声开口。</p>
是关心，亦是道别。</p>
一师一徒都明白，虽然他们所处的位置只是隔了八层丹塔，可这一次见面……或许就是最后一次了。</p>
强撑着回到丹塔一层。</p>
莫怀远注视着面前的丹炉，发觉上面的花纹有些模糊，竟是有些看不清了。</p>
以他的修为而言。</p>
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p>
可如今……</p>
“唉。”</p>
叹息声响起。</p>
他明白。</p>
他的大限，马上就要到了。</p>
“还不能死。”</p>
“我还没看到那位小兄弟战胜归来！还没看到我玄界火种延续！”</p>
哆哆嗦嗦取出一颗漆黑色的丹药服下，半晌之后，他的脸上突然多出了几分红润之色。</p>
\"此外。\"</p>
“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p>
袍袖一扫。</p>
丹炉立开。</p>
他取出上百种灵药投入了丹炉内，盘膝坐了下来。</p>
“小兄弟大恩。”</p>
“我玄界无以为报，我莫怀远无以为报，谨以此丹，聊表心意……”</p>
轰！</p>
话音落下，丹炉内丹火忽起！</p>
开炉！炼丹！</p>
炼制此生的最后一炉丹药，也是最后一颗丹药！</p>
抽髓丹的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