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这天的京城像被筛了层碎金,金黄的桂花雨淅淅沥沥落着,沾在"桃记点心铺"的青瓦上,积在雕花窗棂的凹槽里,连空气都甜得发腻。苏桃盘腿坐在柜台上,麻布袋往膝头一压,袋口滚出的铜钱混着桂花瓣,在阳光下叮当作响,像极了她此刻哼着的不成调小曲——那是她穿书前追的沙雕剧主题曲,此刻从她嘴里哼出来,跑调跑到了九霄云外。
"苏小姐,您这‘发疯套餐’真是神了!"对面穿青布襕衫的书生捧着油纸包,眼睛亮得像点了灯,镜片上还沾着点桂花碎屑,"昨儿我用您家的烤鸭包子捏了个‘仰天大笑’的表情包,同窗们都说跟您在诗会骂‘内卷狗’时的模样一模一样!"他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间,袖口蹭到了柜台上的桂花堆。
苏桃手一抖,半把铜钱撒在柜台上,滚进堆成小山的桂花里,惊起两只躲在花堆里的小蚂蚁。"像我?"她挑眉,指尖夹起一枚沾着桂花瓣的铜钱,在阳光下晃了晃,"你是说本掌柜风流倜傥,还是闭月羞花?"
书生的脸"腾"地红到耳根,连脖子都泛起薄红,手指绞着油纸包边角,把好好的油纸捏出了褶皱:"是……是那股子不循规蹈矩的洒脱劲儿!尤其您上次在安国公府宴会上,边啃桂花糕边说‘卷王退散,躺平是福’,真是惊醒了我等苦读的梦中人!"他说得恳切,眼镜都滑到了鼻尖。
"那是自然!"苏桃得意地晃了晃腰间的麻布袋,袋里的铜板碰撞出哗啦啦的响,混着飘落的桂花香,惊飞了停在窗沿上的麻雀,"本掌柜的人生准则早就刻进dnA了——宁可躺平啃破糕,绝不内卷熬成猫!"她越说越兴奋,麻布袋在腿间晃得像个拨浪鼓。
话音未落,一股清冽的雪松香气突然劈散甜腻的桂花香,直往苏桃鼻子里钻。她肩膀一僵,麻布袋里的铜板险些砸在自己光溜溜的脚背上——萧策不知何时立在柜台前,玄色披风上落着几片完整的桂花,墨色靴底碾过窗下的花瓣堆,竟透出几分生人勿近的寒意。他身后的亲卫垂手而立,铠甲上也沾了星星点点的金黄。
"王……王爷您来啦?"书生吓得手一抖,刚买的鲜肉包子"啪嗒"掉在铺满桂花的青石板上,雪白的面皮沾了金黄的花瓣,像极了苏桃此刻微微发白的脸色。包子滚落时,还惊起了一群正在啄食花瓣的小蚂蚁。
"慢着。"萧策甚至没看地上的包子,目光沉沉落在书生攥着油纸包的右手上,那只手还残留着苏桃刚才找钱时碰过的温度,指腹上似乎还沾着一点面粉。"本王瞧你眉清目秀,骨骼清奇,不如随本王回王府……品茗论道?"他说得云淡风轻,嘴角却没什么笑意,黑眸里像结了冰。
书生的脸瞬间褪成白纸,连带耳垂都没了血色,嘴唇哆嗦着:"王、王爷饶命!小的只是路过买点心,对您的王妃绝无半点非分之想啊!"他一着急,竟把心里想的全说了出来,引得周围排队的大婶们窃笑不已。
"本王的王妃,"萧策忽然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苏桃鬓边沾着的半片桂花,指腹擦过她耳垂时,苏桃清晰地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雪松香气更浓了,"笑起来确实赏心悦目,但这份笑容,往后只能对本王展露。"他说得认真,黑眸紧紧锁着苏桃,仿佛要把她吸进去。
空气瞬间凝固。
苏桃:"???"
书生:"???"
排队买点心的大婶们:"!!!"一位拎着菜篮的大婶忍不住戳了戳旁边的姐妹,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
"喂喂喂!"苏桃"噌"地蹦下柜台,麻布袋扫过柜台边缘,震得堆在角落的表情包卡片哗啦啦散落,几张画着"开心到劈叉"的卡片飘落在桂花堆里。"高冷王爷你今天出门没带脑子吗?人家是客人!是来送钱的衣食父母!"她叉着腰,麻布袋随着呼吸剧烈起伏,活像只护崽的母鸡。
萧策没接话,只是那双常年覆着寒冰的黑眸,此刻像结了冰的湖面,牢牢锁着战战兢兢的书生。不等书生再辩解,两名身着劲装的亲卫突然从街角的桂树后闪出来,如同拎小鸡般一左一右架住书生的胳膊,动作干脆利落:"这位公子,王爷有请,去王府的书房‘探讨’一下点心捏塑的高深技艺。"亲卫说得一本正经,仿佛真是什么学术交流。
"救命啊!我只是夸了老板娘一句洒脱啊!"书生的惨叫随着挣扎声,渐渐消失在铺满桂花的巷口,只留下满地狼藉的油纸包和一片目瞪口呆的人群。一只胆大的麻雀趁机落下来,啄食着掉在地上的包子馅。
苏桃叉着腰,麻布袋随着呼吸剧烈起伏:"萧策!你给我说清楚!绑架良民是犯法的!信不信本掌柜去顺天府告你!"她气得跳脚,麻布袋拍在大腿上发出"啪"的声响,惊飞了那只啄食的麻雀。
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喊他。萧策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耳根悄悄爬上一抹薄红,却依旧板着那张冰山脸:"本王的王妃,不该对陌生男子露出那般……那般鲜活的笑容。"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黑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我那是职业假笑!标准八颗牙!"苏桃气得跳脚,麻布袋拍在大腿上发出"啪"的声响,"再说了,本掌柜笑一笑怎么了?难道要学你整天摆着张面瘫脸,跟谁欠了你八百吊钱似的?"她越说越激动,麻布袋在腰间晃得更厉害了。
萧策:"……" 他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发间的桂花随着动作簌簌掉落,突然想起第一次在茅房外见她时,她举着玉佩喊"茅房捡的",眼睛亮得像偷到糖的孩子;想起宴会上她穿着麻袋款素衣躺平啃糕,嘴角沾着碎屑还喊"内卷要不得";想起那次在御花园池塘边,她举着竹竿跳下水,喊着"人工呼吸了解一下"……一幕幕画面在脑海里闪过,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她对我笑过。"萧策忽然低声道,雪松香气混着新落的桂花,轻轻裹住苏桃,"在茅房外识破继母诡计的时候,在宴会上把众人逗笑的时候,在河边非要给本王做‘人工呼吸’的时候……"他说得很慢,像是在回味那些瞬间。
"停!"苏桃猛地捂住他的嘴,麻布袋扫过他线条分明的下巴,蹭掉了他披风上的一片桂花,"提人工呼吸干什么!那是意外!"她这才发现周围买点心的客人都在憋笑,连卖糖葫芦的老汉都转过身去,肩膀一耸一耸的,连忙压低声音,"萧策你幼不幼稚?吃个醋而已,用得着把人绑走吗?传出去你镇北王的脸往哪儿搁!"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
"本王只是请他去王府喝茶。"萧策执起她的手腕,指尖轻轻蹭过她掌心因揉面生出的薄茧,那里还残留着面粉的粗糙感,"就像本王想请你……"他顿了顿,黑眸里闪过一丝狡黠。
"请我吃烤鸭?"苏桃眼睛瞬间亮了,比天上的满月还亮,麻布袋在腰间晃了晃,仿佛也在期待着烤鸭的香味。
萧策看着她眼里突然燃起的光,原本因嫉妒而沉郁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忍不住低笑出声,顺势将她揽进怀里。麻布袋被挤得"哗啦"一声,袋口的铜钱混着桂花洒了满地,在青石板上滚出一串清脆的响。排队的大婶们终于忍不住,爆发出善意的哄笑,小李子偷偷戳了戳春杏的胳膊:"你瞧王爷的耳朵尖!红得跟苏小姐做的山楂糕似的!"春杏捂着嘴笑,眼里满是笑意。
"萧策!"苏桃在他怀里扑腾,麻布袋拍在他后背发出闷响,"快放开!这么多客人看着呢!成何体统!"她的脸埋在他的披风里,闻着雪松和桂花混合的香气,心跳得像打鼓。
"看就看。"萧策将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桂花香气和淡淡的面粉味,声音闷闷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本王就是要让全京城都知道,你苏桃,是本王萧策的人。"他说得斩钉截铁,手臂又紧了紧。
"谁、谁是你的人了!"苏桃抬起头,却猝不及防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不再是万年不化的寒冰,而是盛着漫天飘落的桂花,和她此刻微微发烫的脸颊。她突然想起追剧时弹幕里飘过的"高冷王爷追妻火葬场",忍不住咧嘴一笑,露出后槽牙:"行吧行吧,本掌柜就勉强收留你这只超级大醋坛子了!"
萧策看着她嘴角扬起的梨涡,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痒痒的。他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极轻极轻的吻,像羽毛拂过。桂花香、雪松香,还有苏桃身上淡淡的点心甜味,在两人之间悄然交织,发酵成一种名为心动的滋味。阳光透过桂花枝桠,在他们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仿佛连时间都慢了下来。
"喂!"苏桃猛地推开他,麻布袋里掉出半块没啃完的桂花糕,掉在两人之间的花瓣堆里,引来几只小蚂蚁。"亲都亲了,烤鸭呢?本掌柜的烤鸭呢?"她叉着腰,麻布袋在身后晃了晃,像是在讨要零食的小兽。
"本王让人送十只脆皮烤鸭到你的院子。"萧策牵起她的手,指尖擦过她掌心冰凉的铜板,那里还残留着阳光的温度,"不过现在,本王要请你去王府喝茶。"他说得自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不去不去!"苏桃梗着脖子,麻布袋在身后晃得像只生气的小兽,"本掌柜还要在这儿数钱呢!今天的‘发疯套餐’卖得可好了!"她指了指柜台上堆成小山的铜钱,上面还沾着不少桂花瓣。
"数本王的私库。"萧策挑眉,眼底漾起笑意,"本王的私库够你买一万只烤鸭,顺便再开十家‘桃记点心铺’。"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私库是个取之不尽的宝库。
苏桃:"……" 她看着萧策眼里毫不掩饰的宠溺,又低头看了看脚边散落的铜钱和桂花瓣,突然觉得,这只动不动就打翻醋坛子的高冷王爷,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甚至……还有点可爱?麻布袋在她身后晃悠着,袋里的铜板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告白伴奏。
而远处的巷口,被亲卫"请"走的书生正抱着一摞厚厚的《点心捏塑大全》痛哭流涕,面前的桌子上还摆着各种形状奇特的包子模型。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竟促成了镇北王和侯府嫡女的又一次甜蜜互动,此刻正为自己即将开始的"点心艺术深造"感到生无可恋。王府的书房里,传来他断断续续的哀嚎:"王爷!小的真的只会捏烤鸭包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