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弯腰脸色沉重捡起地上的狐貍面具,面对着这熟悉的身影却全然不同的脸竟无言以对,瞪大眼睛看向我,我也不能不为所动。
我缓缓走来,接过宋令手中的面具,轻轻为萧晏戴上,眼神藏着不一般的感情,我动作温柔,看着他那双熟悉的眼睛,不可察觉地勾起了唇角。
我起身面对宋令:“皇上人你也见过了,这面具他还是戴上吧,怕污了您的眼。”
宋令微抿嘴唇,难得藏不住情绪,皱着眉什么也没说拂袖而去,一众大汉跟着他走了。
他心里很是不爽,但却不能怎样,真是煎熬。
皇上的大部队擡着御辇走后,这条街才重新冒头热闹起来,会客厅只剩我们二人,我目送宋令离开后,松开了捏紧的拳头,转过头来面对他。
“去书房聊。”我手指抓着衣袍,冷着脸往书房走,萧晏默默跟着,神情不明。
书房。
我一进书房就关上门,吱呀一声,这封闭的空间中绝无第三人。
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一开口嗓子都哑了:“把你的面具摘下来。”
“大人……”萧晏为难地说。
“我不说第三遍,”我咬牙切齿道,“把面具摘下来!”
萧晏乖乖摘,但这张皮太过于温柔如水根本不是萧晏本该有的长相。
他噗通一声跪下。
“萧晏,”我居高临下地捏住他的下巴,嘴唇颤抖着问,“你究竟瞒了我什么?”
萧晏眼神黯淡,没有回应。
我早知如此,借着手手的力道,左右细看他的脸,最后自嘲似的一笑,瞳孔缩小,:“易容术?”
“跟谁学的?”我心里情绪翻江倒海,不知该如何形容,无数猜想无数怀疑无数的错认与否定,仿佛都有了答案。
但答案就在眼前只要我撕开他的假面,就能看见他的真面目,他究竟是谁?
萧晏?
还是他……
萧晏垂眸没有看我,满眼的倔强与无情,这个时候了他还是面无表情,冷淡道:“曾经流浪过南国,自己学的。”
“自己学的?”我松开他的脸,眼眶微红,努力稳住声音能正常发声,可惜我觉得我快站不稳了。
我害怕,害怕是他,更害怕不是他。
他沉着嗓子说:“嗯。”
“撕了。”我冷声说。
“我决不允许有人在我面前伪装,”过了良久,我坐在了书桌前的紫檀木椅上,喝了口冷掉的茶,严肃说道,“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你是谁派来的?”
萧晏闻言看向我,还是那副面瘫脸,永远都是,没有变化,少年的脸白嫩,头发柔软,眼神温和带着棱角,乍一看很凶,但若是有谁当真走进他心里,那他就会很温柔,你将是唯一。
“大人,我是忠心的。”
“我原身份是禁卫营的一位籍籍无名的小兵,虽然武功高强有点头脑,但奈何无权无势,根本没法存活。”他擡头看向我,话语流畅,满眼诚恳,“早就听闻单大人的大名,深知大人身旁无人保护,又是文官一枚,便想着在您身边混个差事,好好过日子,待您计划大成还能去谋个官职。”
听起来是为了自己得一己私利,做出的荒唐事,但在我听来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污垢之言,我难听真假。
我没多说什么,只是继续盯着他看催促道:“既然你清白,就把假面撕下来,让我看看,你究竟在遮遮掩掩什么?”
我故意说之:“要知道,至今给王广财送考题的人都没有找到,而你正是他赠予我的,你说……我相信谁?”
萧晏动作一顿,愣住,被我盯了良久,似乎确实是盯得难受,见我今日无论如何是必须要见到他的真面目了,他只好叹气:“既然大人真想看,那我也没什么好躲躲藏藏。”
“毕竟这张脸大人天天都能见到,以后也会天天见到。”
“……”我眼睛追随着他的动作。
他将手擡起,摸到耳朵偏脸颊部分,一个“撕拉”就撕下了那张肉色的逼真面皮,露出到的脸。
顿时心里的石头落下。
我略显疲惫,深呼一口气,慵懒散漫地躺在了椅子上,算是逃出生天,松了口气。
太阳xue突突地跳,今天够累了,精神绷直一天,这会儿才得以松懈,我伸手捏了捏山根,有点头疼,闭上眼睛招手让他出去。
萧晏闻言一声不吭出了书房,留我一人。
屋内溪水潺潺,寂静安宁,耳畔的流水声,风声再加上突如其来的雨声,令我的心情愉悦不少,正处于轻松状态,耳边的声响十分助眠。
心中巨石放下,但心口还是堵得慌,可能是刚刚的一切如梦似的,虚惊一场,吓得我神情恍惚,久久无法回神。
渐渐带着沉重的心细,模糊了视线。
……
“毕竟这张脸大人天天都能见到,以后也会天天见到。”
“……”我眼睛追随着他的动作。他将手擡起,摸到耳朵偏脸颊部分,一个“撕拉”就撕下了那张肉色的逼真面皮,露出
那双眼睛很好看,一错不错地盯着我,胜却凡间星辰璀璨,大海莹莹似光。脸上有着一划小伤口,还留着血,嘴唇单薄一看便是薄情相,但却只有我知道,他待我有多好。
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曾经啪嗒啪嗒掉眼泪,毫不顾及面子的我,就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是拥有他的我,但现在这个连掉眼泪都会犹豫,忍住的人,是失去他的我。
张开双手,踏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入他的怀里,抱住那个日思夜想辗转反侧,为之疯狂为之流泪的所爱之人。
曾经的日子正所谓: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我无数次寻找,无数次告诉自己他已经走了,但却也无数次深夜感到他的温暖,体会被爱的感觉。
梦境中,此地徘徊许久,所爱之人,如诗中那样,永远也找不到,就如烟如云,明明就在眼前,却如何也找不到。
“你回来了?”我颤抖这声音,把控着这发不出声的嗓子,一时如鲠在喉,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淡淡冒出这么一句话。
千言万语,都是我的义无反顾扑进他的怀里。
“江犹……”我拍打着他的胸脯,流着眼泪,委屈道,“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好久……”
“为什么你回来了不和我说?”
“你知不知道这几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的哭声模糊了我的听力,只见对方也抱住了我,死死把我拥入怀,再也不会放我走,再也不会离开我。
我终究是走到了水的中央,我的爱人在等我。
“卿儿,对不起。”
温暖转瞬即逝,一擡头只剩下萧晏一人,冷着脸用江犹的表情看着我,一动不动,我恍惚了一下,往后退一步,没站稳,被对方扶住。
萧晏……怎么会是萧晏……
“怎么会是你?他人呢?”我匆忙问,眼泪夺眶而出,在无所顾忌。
萧晏淡淡道:“他走了。”
“走了……”我独自喃喃道。
怎么会走……他为什么要走……
江犹,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
不要,不要,不要走!
江犹……
我噗通坐在地上开始痛哭,眼泪如溪水河流停不下来,每一滴眼泪似乎都是血,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要把这四年受的委屈都哭尽了。
……
“江犹!”猛然惊醒,从紫檀木座椅上醒来,天色已晚,看来我睡了有一会儿了,眼角还微微湿润,泪痕从脸颊上扫过。
我愣了良久,才从梦境中反应过来,一切都是梦,什么都没变,还是老样子,我默默擦干眼泪,看向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想起了四年前的那场感恩雨。
想起了四年前我们的回忆。
一场梦罢了,心里却还是难受得紧。
居然会因为太难过而醒过来。
现在想想,他要是在天堂好好呆着没准也不错,这样他就不会再离开了,永远在我身边,也不会再喜欢上除我以外的任何人。
我一身冷汗,缓了缓后,起身去换了身黄青色的常服,还配了一个火炉,虽然是大夏天,但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的手有点冰凉,可能是被我的心连累了吧。
“叩叩叩”敲门声。
“进来。”我调整好状态,转头对来人说。
来人正是皇上身边的郭公公,看来宋令已经回宫了,郭公公脸色不好,来的时候还看到了那个小贱人,还真是无语,把他们家主子惹得一回去就砸东西踢凳子的,害得他也被一顿训。
“单大人。”郭公公向我恭敬行礼,他看不惯不待见萧晏,但却对我格外敬重似乎从一开始就把我和他家主子放在一起。
“怎么了?皇上可是还有什么事要吩咐,专门昭公公来传话。”
郭公公气喘吁吁,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缓了缓呼吸,才说道:“后日,皇上吩咐带您去参加涉猎,到时候文武百官都会到,他让您和他一起。”
我听完没多说什么,知道宋令今天是被气到了,做出如此幼稚的事也并不夸张,毕竟宋令一直这样,表面成熟冷静,但其实就是个比小孩还不如的。
“好,我知道了,有劳公公了。”郭公公笑得之灿烂,心里骂娘,你们俩吵架就使唤我!
他笑道:“没事,这都是奴才该做的。既然大人没什么事,话奴才传到了,那奴才就告辞了。”
我点头:“公公慢走,替我向皇上赔不是,后日我一定好好陪他。”
郭公公临走前忽然想起什么说:“对了,他说让您把府里那个叫萧晏的小子一并带到。”
我微微一愣,顿住脚步,反应过来后,黑着脸露出一个笑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