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太医畏畏缩缩地跪在我面前,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极其为难。
这个严冬已过,难道新生的初春却要夺走生命吗?
就在昨晚,宋令突然咳血,说不出来话,瞪着赤红的双眼就开始发疯,在寝宫里一顿嘶吼,引得郭公公赶忙来喊我。
外面天还黑着,好在宫里没留什么人,我听闻这个消息匆忙穿好衣物就和江犹来到宋令的床前,还好李青眼疾手快去叫了太医,这个夜晚过度消沉。
今夜无月无星。
“怎么样?”我啧了一声看不惯太医这副德行,压下心中的怒火问。
太医:“王爷,皇上本就半只脚踏入阎王殿,现在又气血攻心,最多三日……”
我早就料到,擡眸居高临下地看他,问,“可还有别的办法?”
太医抹了抹脸颊上的汗,双唇抖得厉害,“臣……无力回天,只是……”
“本王只要他再撑半个月,无论是什么办法,都给我撑住了,他要是死了,你们都得陪葬!”
我打量着宋令那忽白忽红忽青忽紫的脸,心里生不出同情与心疼,看他的眼神冷漠,打发了太医后,独自一人留在了他身边。
江犹默默地出去等着。
我坐到宋令身边,在太医临走前问他要了两粒药丸。
宋令看我的眼神赤红充血,但却异常平静似乎已经看透了一切,放下了一切,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看我的眼神竟然有一丝怜悯。
我气不打一处来,喂了他一粒药丸,让他咿咿呀呀的嗓子一下子能够出声。
这是我今晚来的意义。
显然也是宋令叫我来的意义。
一个想说,一个想听。
各自有各自的思量。
“说吧,你那夜没说完的话。”我开门见山,不打算和他绕弯子。
宋令一开口就是刺耳的笑声,看我的眼神越发放肆,“你不是不信我吗?你不是要杀了我吗?司语,你从来没意识到你错哪儿了,就算意识到,你也不愿意面对现实,从始至终都是这样。”
“就算我告诉你又怎么样,你信吗?”
“你连听,都花了这么长的时间鼓起勇气,不然那夜你就会听我说完,而不是匆匆离去。”
他说的每句话都在往我心尖上刺。
我冷漠道,“你引我来,不是说废话的吧,你明明知道这是你最后一次开口说话。”
宋令当然明白,他不再绕弯子而是直接抓住我的手,含情脉脉地说,“卿儿,我到现在都是爱你的,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爱你,除了我,任何人都不能信。”
我甩开他那沾满鲜血的手,面露嫌弃。
宋令看我当真绝情,突然笑了声,“我让你别信江犹,你信了吗?”
“我知道你不会信我,但是你也不信他,对吗?”
“不然你也不会做什么都背着他,让我想想,是什么时候?很久很久之前,对吧?那你又何必养虎为患,怎么,是不信我还是不信你自己。司驭卿,就别拿你那可笑的感情用事了,上次输的教训不够吗?还是上次摔得不够疼?”
“我高高在上的王爷?你当真以为他是真心的吗?你可曾想过,论智论武,他哪样不如你?他甘心就当个侍卫在你身边天天当个床//伴,每天只知道跟你做//爱吗?”
“你真的太可笑了,你知道我查到了什么吗?你知道吗?宫中有史料记载,很多很多年前,大齐诞生了一位皇子,皇子诞生时天罕见的被分为了两半,准确来说就是一边天昏地暗,乌鸦满天逃窜无月无星,一边光芒万丈,曾有人见过凤凰在那片飞翔。”
“同一天,同一个时刻时分,这个世界生了两个孩子,一南一北,分别在秦岭淮河以南,秦岭淮河以北。”
说到这,我的神情微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没错,南国降临了一位天煞灾星,南国的国师曾言此子定是灾星,是南国的劫难,留不得。而另一边的齐国,则降临了一位能引来凤凰的天使,国师言此子前途无量,一片光明,能为大齐带来平安和财运。
这个消息传遍了世界,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南国十分的嫉妒齐国,当时南国的国王便命人借互相道喜之由,去拜访齐国,悄悄地调换了孩子。
他们愚蠢至极,以为是孩子的问题,其实不然,就算孩子调换了,南国有了金凤凰,齐国不知不觉养了个灾星,也并没有改变一切,每个国家的命运都未改变。”
“于是……”宋令说到这儿眼神里带着点幸灾乐祸,笑得极其恶劣,非常欠揍。
我越听心里越是郁闷,下一刻心里不好的预感就得到了印证,我捏紧了拳头,太阳xue突突直跳,青筋暴起,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宋令继续说,“于是……南国的皇帝抛弃了那个孩子,那个从齐国调换的孩子,那个本该过着金凤凰般生活的孩子,那个真正的天之骄子。他一气之下下令要处死那个年仅十岁的孩子,却阴差阳错被看透一切的国师所救,悄无声息地送出了南国边境,一经流浪,来到了东国境界,后来就消失了踪迹。”
“当然,南国一时心软的国师,免不了被南国国王处死的命运。”“巧的是,南国国师与当时我国国师都师从一人,算是师兄弟,再后来嘛……”
“我相信聪明绝顶的王爷已经猜到了。”
我不敢相信,深深吸了一口气,眼里噙着泪水,却不愿在敌人面前流下,手不自觉颤抖,那一瞬,我感到了窒息,眼前一片漆黑。
宋令见我这个样子,还打算继续说,“后来啊,那个皇子得了国师的真传,带着一身武艺带着世间绝无仅有的秦岭剑,接近了那个灾星那个抢走了别人人生的皇子,那个全天下闻名的淮河剑……”
“住口!”我勃然大怒,瞬间变了脸色,制止宋令继续说下去。
宋令看我的表情就知道,他要的效果得到了,继续笑着说下去,“他要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他要一脚踹了那个灾星,冒名顶替的冒牌货!”
我一怒之下红了眼眶,一手掐住了宋令的脖子,他说的那些话,我都不想听,我怒吼道:“别说了!我叫你别说了!你说的话我都不会信!我不信!”
宋令仍在牙缝里挤出了最后几个字,艰难地说出口,幸灾乐祸地冲我笑,“最可笑的……是……他们相爱了……那个灾星爱死……了……金凤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忍住了拧断宋令脖子的冲动,努力找回点理智,我感觉我快疯了,呼吸不了,难受至极,如果可以真的好想一头撞死,不信,我不信,我都不信!
我匆忙喂了宋令最后一颗药丸后,他再也说不出话来,却越加放肆的冲我笑,是疯狂颠魔的笑,他疯了,我暗骂,“疯子。”
他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小丑。
最后,我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宋令的寝宫。
推门一出,就看到远处的江犹。
我疯癫似的眼神失神,一遍又一遍喃喃道,“我不信,我不信,这不是真的,我不信,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江犹见我出来,不明所以冲上来抱住我,见我双腿颤抖站不稳,一个劲儿神神叨叨地念着,他皱眉把我打横抱起,赶忙喊着,“李青,太医!宣太医!”
他抱着我直冲腊梅居,眉眼里藏不住地担忧和紧张。
我嘴唇颤抖着,浑身忽冷忽热,好难受,我恍惚间擡头看到江犹似乎这才注意到他,一瞬间就害怕得缩成一团,把头埋下,闷闷的用颤抖的声音道,“放我下来。”
江犹不听我的话,推开腊梅居的门,把我放在床榻上,我见他还要靠近,一时本能反应地往后躲,把自己缩在被子里,胃里一通翻涌,眼前全是麻痹自己的小点点,好昏好黑,我猝不及防地吐了一大口血。
江犹吓着了,赶紧把我搂在怀里,“卿儿,怎么了?别吓我,没事吧?你怎么了?”
他一时慌了神,“太医!太医!你坚持住,坚持住,没事的,没事的,我在。”
……
李青带着生无可恋的太医一来就看到江犹抱着吐过血的我,看我神经制的发抖,无声喃喃,江犹一直抱着我安慰着我。
“王爷。”太医行礼,现在哪是行礼的时候,李青踢他一脚,让他赶紧去给王爷看病。
太医颤颤巍巍地去帮王爷检查,江犹轻轻抱着我,视线一刻也离不开我。
太医诊断到一半,一下子不敢再诊断下去,他两个嘴唇直打颤,话都说不清楚,直接跪下,直磕头:“公子……王爷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引发了郁症发作,现在郁症更严重了,这是心结啊,解不开王爷很有可能会有自//残倾向,还请公子自己定夺,此事老臣帮不了忙。”
江犹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抱着我轻轻拍我的背替我顺气,凑到我耳边说写平时不常说的话,我越来越平静,就是脑子里一片混乱,我想推开他,但是我舍不得,而且没有力气,只能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发愣,我好难受,我说不出话来,我好想哭,我流不出眼泪。
李青拖着太医去开药。
留江犹一个人陪我。
“发生了什么?”他试探性地询问我,用他那平时温柔的语气。
我不说话,但听到了他的声音,反应有点迟钝,擡头看向他,看向他瞳孔里的我,不尽的憔悴,他眼里有我,是真的吗?
他还值得我信吗?
他见我只是望着他却不说话,就知道我不想回答,只是痴痴地抱着我,哄道,“好,不说就不说,我们不想了好不好?好好休息。”
我心有不安,也不甘心。
宋令刚才说的话在我的脑海中,三百六十度大旋转疯狂回荡。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我眼里的泪水像珍珠一样,挂在脸上,笨拙地搭上爱人的脖子,小心翼翼地亲吻爱人的嘴唇,断了线的珍珠顺着脸颊滑下。
我这么久第一次有了反应。
流连似的看着他,眼里是风花雪月,万种风情,也闪过无尽悲凉。
“和我做//爱,好吗?”
江犹窒息似的看着我,吻如雨下,压倒了我,好疼,好难受,我无法呼吸,好想死,感觉掉进了深海,无尽的绝望袭来。
……
似乎一切都有苗头,几年前的坠湖,几年前的刺杀,当真是宋令吗?他的秦岭哪儿来的?为什么会国师教给我的武功?为什么初见时对我轻蔑不屑?又为什么……要接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