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薛家姑娘就十分稳重,又是个懂分寸的,若是能够亲上加亲,必定是一桩美事。”
王夫人连连点头,一边拉了周瑞家的手一边道,
“宝丫头确实是好,又恰好她参加不了大选,这才有了和宝玉结下缘分的机缘,想来这婚事是上天定好的,可惜老太太执拗。。。”
后头的话她不说,周瑞家的也猜得到,可惜老太太执拗,不甚喜欢薛家人,只愿意当个亲戚彼此客客气气,要进一步,却是不愿意了,不然也不会几次三番拿干女孩儿一类的说辞点人,更不会明里暗里说林姑娘的好。
王夫人直言:“老太太是将许久之前林家的一言半语当了真,还在等林家开口结亲呢,也不看看如今林如海那升迁后的嘴脸,分明是不将我们放在眼里的。”
王夫人尤记恨林家不仅没依照她的盘算将万贯家财送到手上来,反而几次三番落了自己面子,那林如海甚至还借着之前事由,私下给了自己一个教训,要让她和林家结亲,那是万万不能够。
周瑞家的立志于为王夫人排忧解难,当即就笑着道,
“这有什么难的,老太太一向信天命这一类,叫人帮薛姑娘和宝二爷好好牵一根绳,将两人命运栓起来,不就成了吗。”
周瑞家的凑到王夫人耳边,小声耳语一番,王夫人越听越觉得有眉目,神色也渐渐舒缓愉快起来。
后头没几日,“金玉良缘”的说法便在贾府里悄然流传开来,迎春探春几个听了先是惊讶,后是了然,知道是有人在为两个人的婚事铺路呢。
老太太也略有动摇,半信半疑问身边的潘妈妈,
“你说这说法是不是可信,怎么恰好就应上了一个带玉的一个带金的?”
潘妈妈不好直言,只笑着道,“这些事可信可不信,只是带玉的少,带金的可不少呢,比如薛姑娘,还比如咱们史家的大姑娘。史大姑娘的金麒麟,老太太原先也是见过的,也是自小就带在身上的。”
老太太大笑,“你这个老成了精的,想提醒我也提醒得这样弯弯绕绕。是了,同样是带金的,怎么史大姑娘没人提,个个都来将薛家姑娘和我的宝玉凑成一对。他娘亲费心思了。罢了,终归不是我的儿,就由着她们去吧。”
老太太妥协,一半是因为王夫人势在必得,另一半是午夜梦醒格外清醒,知道如今的贾家配不上林姑娘,如今荣国府正走下坡路,林府蒸蒸日上,黛玉是有更好的选择的,没必要全都拖进贾家这一摊子泥潭。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老了,也管不得这么多了。
长辈这边基本都心知肚明,王熙凤也开始盘算荣国府后头管家权一类,偏偏宝钗宝玉两个当事人都不乐意。
贾宝玉第一次听说这传言,难得在院子里发了脾气,连平日里最珍爱的杯子都砸了,口中只道
“什么金啊玉,都是编排出来哄人的。”
袭人几个劝不止,只当他小孩子脾气害怕日后受管束。
薛宝钗听了这流言,也是心灰意冷,当夜就和薛姨妈再次长谈,重申了自己非皇家不入的志气。
薛姨妈捶胸顿足地劝她,
“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我又如何舍得将你配给他?如今咱们家也今非昔比,皇商的名号眼见是保不住了,你的大选也耽搁了,纵是有万贯家财,又如何守得住?”
薛宝钗呆坐良久,叫了莺儿来替自己梳洗,换上新作的华丽衣裳,自叫了马车出门。
她不愿意坐等嫁入贾家,过一眼看得到头的人生,她要搏一搏,伸手去探有可能的青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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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一顶轿子悄悄来了荣国府梨香院,帮着收了些薛宝钗平日里用的东西,薛姨妈眼见几个官差威仪不凡,鼓足了勇气才上前去问,才知道薛宝钗竟已自寻好了一门亲事。
但缺了明媒正娶,总归算不上什么好亲事。
其中一个官差走的时候笑着对薛姨妈道:“姑娘带话叫你宽心,薛家皇商的事有着落了。”
又塞了一把金瓜子在薛姨妈手上,“这是贵人赏的,叫分给姑娘的家人。”
薛姨妈呆呆看着手中精致的金瓜子,她虽不懂什么,也知道这东西并非寻常人家用得起的,只有皇家贵胄,才配得上享得起。
人都走后,薛姨妈才哭出声来,她这个一贯有主意的女儿,这一次又自己做了主了,只是她选的这条路,虽富贵却又惊险。
从此母女两个,怕是再见一面也难了。
薛蟠从外头听完曲子回来,正撞着薛姨妈在院中痛苦,急忙上前,
“谁欺负你了,母亲只管说给儿子听,儿子叫人打上门去。”
薛姨妈看着眼前这个不成器的独苗,一巴掌打在他下巴上,哭着道,
“你妹妹走了,你妹妹走了!”
若不是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惹出一堆烂事,若不是薛家门楣无人支撑,也不至于自己如珠如宝养大的女儿,要走了偏门,去那虎狼箍里谋出路。
薛蟠愣在当初,急急忙忙叫了人来问,才断断续续知道了事情来龙去脉,心中五味杂陈。
~~~陆夜自跑完马之后,一连几日没有进宫,崇文帝心下疑惑,一日要问李德海三遍,
“陆指挥使还是没递进宫的牌子?”
李德海苦着脸摇摇头,劝道,
“春季祭祀没过几天,别人都只知道礼部为了祭祀筹备良多,实则最累的是锦衣卫和陆大人,又要通宵达旦看守几处紧要关口,还要一步不错守在殿下身边守护安全,累了这几日,歇上几天也是应该的。”
崇文帝点点头,勉强接受了这个说辞,李德海又为他端来新茶,半杯茶水下肚,总算舒畅不少。
李德海眼见崇文帝面露乏色,极其有眼色地退了出来,将门合上,守在门口。
他徒弟小李子慌慌张张跑过来,福了福身子,凑在他耳边说了一阵。
李德海变了眼色,心里的猜想渐渐坐实,反而没那么慌乱,他轻轻呵斥小李子
“查这么点儿东西,用了这么久,等你来救我,怕是骨头都要凉了。”
不过好在他自上次发觉自己容易疲乏犯困之后,就将身边一应吃的用的穿的都换了一遍,总算没再着了别人的道。
小李子有些不好意思,“原本还是查不出来的,赶巧今天有个姑姑叫我帮忙送东西,经过司礼监那头,偷听了两句,才把事情弄明白。师傅,他们要害你,咱们怎么办。”
李德海看着小李子傻乎乎的样子,看着宫墙延伸的方向,怎么办,能怎么办,如今袁意春宫城之内一手遮天,自己根本扳不倒他,不过给他提个醒,反而惹来杀身之祸。
李德海自然知道,圣上身边这个位置,有多少人觊觎,不过他既然历经坚信爬上来了,就绝不会轻易让出去。
他能仰仗的,就是对圣上的绝对衷心,和对圣意的十分揣度。
李德海淡淡道,“怎么办,缩着脖子先活下来要紧。”
到了后头风云变幻,一旦有机会,必定将仇报回来。
小李子应了一声,擡手擦了擦额头上跑出来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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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次街头遇见陆指挥使反常一幕,林黛玉翻来覆去想了陆大人变脸的可能性,知道他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唯一的可能只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
回忆起那日跟在陆指挥身后的几人身影,林黛玉将背后可能的人物猜了个遍,能够让陆大人在意忌惮的,京城里拢共找不出几个人来。
林黛玉原本就聪慧,如今脑中差不多已经将事情轮廓想了个大半,猛然记起当初柏叔叔送柑橘之后来府上找父亲时候说的一句话,
“这柑橘还是跟着皇子的货物,行了个方便坐了官船,走了官道才运进来的,不然哪里有这么新鲜。”
跟着皇子的东西,行了方便,岭南来的柑橘,岭南来的五皇子!
林黛玉猜透这关键,心中突突直跳,好像突然从背后被人揪住脖子,凉意刺骨。
这样的辛秘猜测,她不能跟任何人提起,一不小心就是祸从口出,保不准一家上下都要手牵连。
如今唯一可行之计就是将这可能的猜测说与陆大人听,交给他再做判断运筹帷幄。
林黛玉的脸颊因为紧张和焦急微微有些泛红,她才刚刚打定主意,又开始犯难,要如何悄悄出府,将消息告诉给陆大人。
此前陆大人大街上的表现,已经透出不能再明面上交流的信号,再要制造些什么意外,倒越发刻意了。
就在她搅烂了帕子也想不出一个神不知鬼不觉传递消息的好办法的时候,外头传来窸窣轻响,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挠门,林黛玉疑惑开了门,一颗雪白的小猫脑袋探了出来。
毛茸茸的可爱生物眼睛亮晶晶地朝着林黛玉喵了一声,擡起脖子给她看自己的小项圈。
林黛玉俯身,摸摸小白猫的头,猛然发现小项圈里头塞了字条。
打开来看,是刚劲飘逸的字迹,上面短短数字
“五皇子有异,有危险,勿单独出府。”
林黛玉将纸条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原先的猜想越发得到印证,心里的压抑和担心也舒缓不少。
她将小白猫抱在怀里,学着以前陆大人抱猫儿的模样,将它稳稳包裹,轻轻挠了挠猫儿的下巴,
心里想的却是,陆大人好像可以,比想象中更令人觉得安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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