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作品

第94章 番外一

林如海几日都没睡个好觉,听了蔡靳的话终于心中石头落地,知道好歹两个人都平安,大胜还朝就要成婚。

当夜,林如海睡了个难得的踏实觉,梦中迷迷糊糊看到个美娇娘,远远看着便觉得熟悉亲近,走近一看,才发觉是贾敏。

林如海眼眶发酸,拉着她的手就讲起这一路的风雨,最近的波折,和林黛玉的婚事。

贾敏还是那样温柔善解人意,她一面拉着林如海的手,一面替他擦了眼角的泪水,

“这是好事,玉儿得遇良缘,我也能够放心。”

画面一转,眼前府邸一片大红,赫然是成婚时候的画面,林如海坐在堂中,等待一对新人礼成。

贾敏就坐在他旁边,笑意盈盈。

林如海看向贾敏,两个人都在这喜庆的氛围和漫天的红色中回想了当初自己成婚的画面。

林如海伸出手,紧紧握着贾敏的掌心。

他这辈子算是圆满了。

外头一阵鸟鸣叫,将林如海从梦境中惊喜,枕头被泪水浸湿了一小片,梦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贾敏的笑容还在眼前,手指仍存熟悉的温度。

林如海微微叹了口气,能在梦中和贾敏一起见证女儿的喜事,也算是另一种圆满。

林如海起身,外间伺候的人连忙进来,屋外已是大亮,林如海一面穿鞋,一面问,

“如今什么时辰了。”

“刚刚到巳时。”

林如海穿鞋的手一顿,可真是一场贪念,睡过头了,他成年以来,还没试过睡到这样晚。

刚穿好鞋子要出门,底下人笑着提醒,

“老爷糊涂了,圣上大胜还朝,于行军途中颁了三日修假,普天同庆,哪里需要上衙门?”

林如海慢慢反应过来,昨日只顾着听战况,好像确实忘了这一茬。

他点点头,重新在屋内坐下,从床底一个大箱子里拿出贾敏留下的东西来,一样样细细抚摸,想着如何为他们的女儿添置嫁妆。

~~~

陆夜一行已经走到阆州,林黛玉晕车船,原先提心吊胆一回又骤然松下来,感染了小小风寒,算不上严重,但偶尔咳嗽一阵,也足以叫陆夜提心吊胆。

夜间,众人进了阆州城,阆州府尹早就准备好一切迎接圣驾。

阆州府尹换了两茬,如今这位匡衡是个年轻面生的年轻人,原先一直在当地做县丞副手,年前陆夜登基才拔起来。

林黛玉和陆夜一起,略微用了些饭菜,暖了肠胃之后,林黛玉的面色明显比刚下马车时候的惨白如纸好了不少。

顺着楼中包厢的窗户往外看,刚好能够看到夜幕降临后阆州城的夜市,冒着滚滚热气的各色小吃摊位一字排开,虽然比不上京城的繁华热闹,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走,去逛逛。”

林黛玉的目光刚刚沾到馄饨摊子上,陆夜已经起身,拉起了她的手。

林黛玉心里甜滋滋地,笑着问

“怎么我想做什么,你都知道。”

“原先做锦衣卫,别人都说最重要的是要武艺高强心狠手辣,其实漏了最紧要的察言观色。犯人想干什么眼珠子一动,我都得知道。”

林黛玉假装生了气,

“好啊你,你把我当锦衣卫的犯人。”

陆夜连忙解释,

“当然不是,我只会更小心更周全地关心林姑娘的心思。”

分辨你喜不喜欢,想不想要。

这是我原先赖以生存的本领,也是我未来安身立命哄媳妇的关键。

林黛玉笑起来,

“我随口说一句,你就紧张成这样。”

陆夜也笑,将她的手拉得更紧。

他也没想过,自己也有这样小心翼翼将人供起来的一天,怕她不高兴,怕她受委屈,怕她一个不乐意也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林姑娘已经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

两个人在沿途的街灯烟火中慢慢走,穿过青石板的小路,走过大街小巷,林黛玉已经微微出了汗,还是舍不得停下来。

眼前映入一座高楼,楼上挂着酒家的招牌,陆夜脚步一顿,林黛玉也觉得这里有些眼熟。

陆夜:“上去坐坐,这里的包厢刚好能见着下头的街道,长长一条街的街灯都挂出来的时候,也算一道风景。”

林黛玉点头,两个人上了楼,林黛玉终于认出来,这是当初陆夜来阆州时候经历险境的地方,如今已经重新修缮装修,连屏风和桌椅都换了样式。

陆夜在窗边坐下,目光灼灼地看着林黛玉,笑着回忆当时的场景,

林姑娘心脏砰砰直跳,知道陆夜特意来这里讲这些,大约是早就猜到,很久之前藏在猫里面的灵魂,原本就是个活生生的人。

只是他究竟是在什么时候知道的,是长公主府中的初次相遇,还是后头小猫儿的一次次明示暗示?

陆夜看着红晕爬上林姑娘的面颊,将美人面映衬得越发明艳,不由得扬起嘴角,

“我说的那只猫儿,如今总算会一直在身边了。”

林黛玉心有所感,拿指尖轻轻挠了挠陆夜的掌心,算是回答。

小猫儿会,她也会。

~~~

临近过年,加上新帝婚事,举国上下都是欢欣鼓舞。

陆夜御驾亲征,刚刚打了胜仗回来,又借着机会将京中的藩王的隐患也解决了个七七八八,正是上下一片新气象,民间声望也渐渐起来。

数月之前的些许名不正言不顺的微词被冲刷,如今纷至沓来的都是满满的嘉许和期待。

林黛玉回京之后修养两日,出门一趟便听到街角巷尾的孩童唱着以陆夜为原型写的出征歌,听了一会儿不由自主带了笑意,心道,

“果然是印证了原先陆夜的话,名声不是纸笔写了传扬出来的,是实实在在做了事之后立起来的。”

羌族一战,打响了民族气节,争得了边疆主动,更是将帝王威名实实在在印刻在了世人心中。

陆夜说他没学过如何做一个皇帝,但他实实在在最懂得在其位谋其政的道理。

林黛玉与有荣,这里头还有她的一小半功劳。

~~~礼部将拟定好的流程递交给了陆夜,因着没有太后,所以这件大事大部分都是他和林黛玉两个商量着来。

大礼事务繁杂,还需要人从中妥善辅佐,在宫内做好一应准备,李德海于是重新担起了掌印太监,原本袁春意一党的太监们纷纷见风使舵,重新拜起干爹老祖宗来。

李德海却不吃这一套了,他已有了最好的干儿子,哪里看得上这些年纪不轻上赶着来凑份儿的,揣摩了陆夜心意,直言道,

“以后内朝的太监,少兴这些成团拜干爹的风气,一个老成的身边带上一个算有个传承,不至于后头无人供奉也就罢了。”

如此一来,大大降低了太监团体集体凑到一两个人门下的情况,陆夜听了之后,也专门对蔡靳夸,

“这倒是个识时务的。”

蔡靳却是兴致缺缺,嘴上跟着称是,心思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陆夜丢了一卷奏折过去,

“作什么魂不守舍,人在殿中立着,魂儿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如今锦衣卫的事也没叫你操心了,官职爵位也往上拔了一拔,为何还是郁郁寡欢。”

蔡靳回神,连忙将奏折捡起来,递过去,“是臣一时间失了分寸走了神,圣上厚待,臣无以为报。”

“郁郁寡欢实在是,实在是私事,难以开口。。。。。。”

陆夜来了兴致,“咱们两个,还有什么不能开口的,你的亲事如今还没有着落?不能够吧?如今你大权在握,也算是朝中新贵,想要和你结亲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怎么还是迟迟定不下来?”

蔡靳叹一口气,“就是太多了。”

陆夜被气笑,“原来是太多了挑花了眼,这也算是别样的烦恼了。”

蔡靳摆手,“如此倒是我狂妄了。不是太多了不好挑。哪里轮得到我挑三拣四。能得一个就已经是我的福气了。”

陆夜听他话中有话,问,“能得一个便是福气。听起来像是已经有中意的人家了。”

蔡靳合盘脱出,“我也不知道算不算,但是母亲逼问起来,我总只惦记她一个。母亲拿过来的画像,里面出生世家的女子也不少,但总觉得别扭。”

可惜如今,母亲眼光跟着水涨船高,怕是看不上一个二婚的女子了。原先自己不过稍微提了提,还没明说,便已遭到母亲的强烈反对,若是真的将心事说出来,依着母亲如今的性子,不知道还要惹出什么祸事来。

蔡靳把心一横,对着陆夜道,“圣上不如寻个由头,将我贬了官去吧。”

这样重新门庭冷落,也算是门当户对,当下这些眼热的世家女子热情一退,母亲也不会反对得如此强烈了。

陆夜摇摇头,

“也不必如此大费周折,等我婚礼办完,腾出手来。”

蔡靳眼神儿一亮,连连点头,恨不得陆夜和林姑娘的婚礼顺顺遂遂,当即就圆满礼成,送入洞房。

~~~

婚衣,礼冠流水似地送到府上,林黛玉手中的刺绣也收了尾,婚期终于到了。

林黛玉穿上嫁衣,跟着宫中仪杖,一步三回头拜别了林如海。

林如海鼻子一酸,几次以袖掩面,柏维在旁边感同身受,先还劝一劝,后头也是跟着哭,口中道

“还好我没闺女,都是儿子。”

海氏哭笑不得,

“什么时候了还说这样的话,这不是往林大人心窝子上戳吗。”

果然,林如海的眼泪掉得更多了。

林黛玉出了门,外头早已是人山人海,专门隔出来的通道,全是少年孩童提着花篮等待。

远远看过去,十里红妆,早就铺成的一条鲜艳道路一路延伸,直到看不见的地方。

林黛玉鼻子微红,旁边已经有人开始撒上花瓣,稚嫩的童声,说的也都是吉祥话。

擡着聘礼的人令在一旁厚着,重重叠叠,看不到头。

十里红妆,千金为聘,满城烟火,万民祝拥,这样郑重热闹,陆夜原先说的,都做到了。

林黛玉低身进了轿子,蔡靳骑着马在前头开路,柏安在后头,远远跟了一会儿,到了宫门前才离开。

蔡靳从马上下来,俯身在林姑娘轿子前,还没等他做好迎接的准备,宫门大开,陆夜已经自门中走来。

礼部的人在旁边急得双脸通红,陆夜轻轻止住了他,

“不要动不动就说什么不合规矩,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林姑娘嫁给我,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抛开身份,我是该亲自背着她走这一路的。”

就像寻常百姓家的夫妻,从丈夫亲自背着妻子走这一路开始,就预示着两个人不离不弃,一直走下去。

这段路太长太孤独,从宫外到宫里,他自己都还不是十分习惯,林姑娘要如何习惯?

他能做的,就是亲自陪她走这一段,亲自将她迎接进去,稍稍减轻她的紧张和害怕。

他不知道未来的路会如何,但知道,只要是和林姑娘一起走,就不会那么难受。

林黛玉在轿子中,察觉轿子已经停了一段时间,还没等到有人掀开轿门,请她换乘步撵,正好奇中,帘外突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红色盖头下,林黛玉只稍微一撇,就认出来,这不是蔡靳,是陆夜。

她心脏砰砰直跳,既意外又惊喜。

这双手牵着她,送她上了坚实的臂膀。

林黛玉双手环在陆夜的脖子上,感受着这熟悉的清香和安全感,如兰的气轻轻送出去,小声道,

“你怎么来了?”

按照礼部给的流程,他明明应该等在宫殿内,等着步撵将自己送过去。

陆夜,“怕你迷路。”

林黛玉笑,轻轻往陆夜背上靠了靠。

口是心非,明明是怕我一个人,怕我紧张,怕等太久。

陆夜的步子很稳,林黛玉觉得安稳,她的手臂依旧环在陆夜的脖子上,终于生出些放松感。

好像她进的不是森严的皇宫,做的不是高处不胜寒的皇后,只是嫁给了一个两情相悦的情郎。

临进大婚的寝殿,陆夜脚步一顿,

“想好了,今日这一进去,以后就和我一直绑在一起了。”

林黛玉用手指在陆夜背上画了一个圈,

“早就想好了,以后史书记载,我们也要写在一起。”

你学着做皇帝,我学着做皇后。

我们两个人,什么都不用怕,哪怕宫门深幽,日子漫长。

陆夜心中一暖,带着他的林姑娘,稳稳当当地跨了进去。

今日起,才算是真的圆满,和全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