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纱窗时，林昭正对着系统界面的「舆论引导热力图」皱眉。
红色热点集中在「开发区项目真实性」一栏，他指尖轻点，系统立刻弹出新提示：「建议结合群众真实反馈，强化情感共鸣。」
手机在桌面震动，顾轻语的消息跳出来：「张大爷五点就蹲在工地门口了，说要给咱们看他新嫁接的粉月季。」
林昭扯松领带，想起昨夜系统推演的「实地走访效果预测」——92%概率提升民众信任度。
他抓起车钥匙时，瞥见父亲笔记本摊开在案头，泛黄纸页上「民生为基」四个字被晨光镀了层金边。
开发区的水泥路上还沾着晨露，顾轻语的单反已经架在三脚架上。
她穿了件浅蓝衬衫，发尾用橡皮筋随便扎着，见到林昭就把录音笔塞过去：「先说好，今天我是记者，你是向导。」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中气十足的吆喝：「小林！小顾！这儿呢！」
张大爷拎着洒水壶小跑过来，白背心被汗浸出深色印子，裤脚还沾着泥。
他身后跟着三个老太太，手里攥着刚摘的黄瓜，还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作业本：「林叔叔，我作文写《会变魔术的开发区》，老师说能上校刊！」
顾轻语的镜头跟着转，林昭看着小姑娘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系统里那些冰冷的「居民满意度数据」。
张大爷把他们领到工地围墙边，半人高的月季开得正艳，粉白花瓣上还挂着水珠：「原先这儿是片荒沟，一下雨全是泥。现在好了，工地留了条小路，我每天早晚来侍弄花——」他拍拍旁边的石凳，「上个月社区还在这儿装了路灯，晚上坐这儿跟老伙计们下棋，亮堂得很！」
「张叔，您实话实说，这项目真没坑咱？」人群里挤进来个穿工装的中年男人，是附近汽修厂的王师傅。
林昭注意到顾轻语的镜头微微一顿，她握着麦克风的指节发白——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
张大爷把洒水壶往地上一墩：「老王你这话说的！我孙子去年摔在荒沟里，膝盖缝了七针。现在工地给修了便民路，还说等厂子建好能招咱们本地人！前儿我儿子去面试，人家说优先录用周边居民！」他转头冲林昭笑，「小林，你说那啥公示名单，我儿子是不是排前头？」
林昭从公文包里抽出打印好的招聘计划表，阳光透过纸页照出密密麻麻的名字：「王建军，张建国，李淑芬——张叔，您儿子排第三。」
人群里爆发出欢呼。
顾轻语的镜头扫过一张张笑脸，忽然定格在王师傅脸上——他抹了把眼睛，喉结动了动：「我那闺女明年上大学，正愁学费……」
「下周明远集团会来做招聘宣讲。」林昭翻开手机备忘录，「技术岗月薪五千起，有经验的能到八千。」他看向顾轻语，后者冲他微微点头，镜头稳稳对准自己。
当天傍晚，顾轻语的相机里多了二十七个采访片段。
她蹲在剪辑室地毯上，把素材按「质疑-解答-希望」的顺序排列时，电脑屏幕突然弹出新闻弹窗：《云州晚报》头版标题——《开发区：从荒沟到希望的180天》。
「林昭这步棋走得漂亮。」陆明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倚在门框上，米色西装裙裹着玲珑曲线，指尖转着车钥匙，「明早九点，明远新能源论坛，你让他准备十分钟发言。」
顾轻语手一抖，差点碰倒马克杯：「你怎么进来的？」
「前台说顾记者三天没出剪辑室。」陆明鸢晃了晃工作证，「顺便给你带了杨记生煎——凉了可别怪我。」她走到桌前，盯着屏幕里张大爷的笑脸，「我让人查过，这些居民的话没水分。林昭比我想象中……更会打硬仗。」
论坛当天，云州国际会展中心三层会议厅座无虚席。
陆明鸢作为主持人，踩着细高跟走上台时，台下响起零星掌声——毕竟明远是民企，在座的国企代表多少带着审视。
「今天我们不谈资本，谈责任。」她把话筒转向林昭，「有请青阳区政府办公室林昭科员，为我们解读《云州市新能源产业规划2023-2028》。」
林昭站起来时，西装口袋里的系统手环微微发烫——这是「最佳状态」提示。
他接过话筒，屏幕上跳出陈教授昨晚发来的政策解读稿：「这份规划不是空中楼阁。」他指向身后的对比图，「左边是三年前的开发区卫星图，荒沟、废厂、垃圾场；右边是上个月的，便民路、月季园、已经封顶的厂房。」
「有人质疑程序，我们晒出127份审批文件；有人质疑利益，我们亮出83家企业的纳税清单；现在有人问，这对云州意味着什么？」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前排的市发改委主任，「意味着王师傅女儿的大学学费，张大爷的月季园，还有——」他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小姑娘的作文照片，「一个小学生眼里的魔术。」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
陆明鸢站在侧幕，看着林昭被专家围住请教的背影，嘴角扬起半寸——这个总把「我就是个跑腿的」挂在嘴边的男人，原来真能把政策说成故事。
下午三点，林昭刚回到办公室，赵主任就推门进来，手里捏着份文件，封皮上「专项调查小组」几个字格外醒目。
「张主任今早把材料递到常委会了。」赵主任关上门，老花镜后的眼睛发亮，「重点审查对象里，有三家是李书记当年……」他没说完，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这是他们约定的「李明杰关联企业」暗号。
林昭的呼吸陡然一滞。
系统今早的「危机预警」显示李明杰阵营关联度暴跌至38%，原来源头在这儿。
他翻开文件，看到「林正平（已故）分管项目复查」几个字时，喉头发紧——那是父亲的名字。
「老李头的人今早去财务处调账了。」赵主任压低声音，「我瞅着，他们手都在抖。」
下班时，顾轻语的电话打进来，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急促：「你快来我工作室，我整理照片时发现个东西！」
推开门的瞬间，林昭就看见电脑屏幕上放大的老照片。
五年前的酒店门口，穿深灰西装的男人正和李明杰握手——那是父亲当年案件的关键证人，后来在庭审前「突发疾病」去世。
「照片是张大爷给的。」顾轻语的指尖戳着右下角的日期，「他说当年给酒店送菜，碰巧拍到。」她点开另一个文件夹，「我查了酒店入住记录，那天李明杰开了总统套房，证人的名字在访客名单里。」
林昭的系统手环疯狂震动，红色警示框弹出：「关键证据出现概率97%。」他摸出父亲的笔记本，翻到写满案件线索的那页，照片里的男人笑容和笔记上的批注重叠——「证人王某某，声称未见过林正平收礼」。
深夜十一点，林昭站在落地窗前，手里的笔记本摊开在最新一页：「爸，我快找到真相了。」系统界面的「旧案翻案路径规划」正在加载，蓝色数据流里，李明杰的名字被红线圈住，延伸出无数条指向纪委、检察院、当年知情人的线。
手机突然震动，顾轻语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
林昭按下接听键，只听见她急促的呼吸：「我刚查到，王某某去世前三天，在市立医院做过全身检查——」
「报告在谁手里？」林昭的手指已经按向系统搜索栏。
「别急。」顾轻语的声音突然放轻，「但我还发现……」
窗外的霓虹灯在玻璃上投下斑驳光影，林昭盯着系统界面逐渐清晰的「证据链图谱」，听着电话里若有若无的电流声，忽然意识到，这场持续了五年的雨，终于要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