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试探
闾兮兮勉力坐起身子，额上冷汗尚未褪尽，但呼吸已渐趋平稳。她轻轻点头道：
“无碍了，你先下去罢。”
目光却转向榻侧静立的厉川，眸光复杂难明。
惜花微愣，视线在师徒二人间一扫，见师尊神色中竟露出几分熨帖轻松之意，显然疼痛已缓解大半。
这让她惊讶非常。
寻常每次发作，师尊都要疼得晕厥过去才渐渐缓和，今次不过片刻便好了许多！
惜花不知详情，但知师尊有话要与厉川单独言说，便只得压下疑虑，恭敬应道：
“弟子告退。”
说罢盈盈一礼，退步出了寝殿，并贴心地将门帘重新放下。
殿中重归幽静。
昏黄的烛火轻摇，映出闾兮兮略显苍白的俏颜。
厉川低眉垂手侍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半晌，只听闾兮兮幽幽叹道：
“厉川，这次多亏了你。若非你及时赶来，我恐怕……”
她轻咬下唇，话未说完，却已是余悸难消。
厉川连忙正色道：
“弟子不敢居功。长老屈尊相召，厉川理当竭力效命。”
他顿了顿，又关切道。
“长老您现在感觉……可还好些？”
闾兮兮闻言，紧绷的神情缓和几分，眸中闪过一丝感激。
先前她剧痛难忍，如坠炼狱，而厉川到来后不过片刻，她体内翻涌的阴毒便奇迹般平息下来。
这等恩情，对她而言何异雪中送炭？即便以她清冷惯常的性子，此刻看向眼前少年也不禁柔和了些。
“已无大碍。”
她轻轻点头，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多了一缕温意。
“总之这次谢谢你了。”
厉川忙道不敢。但见榻上女子面色憔悴，鬓发散乱贴在颊边，平日威仪尽失，心中也不胜唏嘘怜惜。
尤其想到这位炼药峰长老，为解自身奇毒苦熬十五载，方才那番痛楚竟是家常便饭，不由对她生出几分由衷敬佩。
闾兮兮定定看了厉川片刻，忽而浅浅一笑，道：
“今日之事，我还未谢你呢。”
她一边说，一边纤手轻抬，将滑落香肩的锦被拉高了些，遮住微露的雪肤锁骨。
旋即款款道。
“厉川，你今后在炼药峰中，不用再与旁人一样每日奔走杂务了。”
厉川闻言微愣：
“长老的意思是……”
闾兮兮微笑道：
“从今日起，你便留在我身边吧。随我研习炼药之道，我会亲自指点于你。”
此言一出，厉川心头猛地一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闾兮兮身为炼药峰执掌长老，竟要将他收在座下亲传！
要知道，能被长老收为亲传弟子，那可一跃成为真正的内门核心，地位迥异于寻常外门弟子！
他不由抬眸看向闾兮兮，却见她凤目含笑，显然这一决定并非戏言。
厉川心念电转，忙深深一躬身：
“弟子……多谢长老厚爱！”
“无须多礼。”
闾兮兮抬手虚扶，一丝笑意浮上那苍白秀美的脸庞。
旋即，她话锋一转，眸光熠熠望向厉川：
“有件事，我想问你。”
厉川心中一紧：
“长老请讲。”
闾兮兮轻轻颔首，道：
“你身上，是否佩戴了何等宝物？竟能够……压制阴煞之气？”
她语气尽量平静，可握着锦被的指尖却微微收紧，眸中闪过期冀神色。
厉川心头“咯噔”一下。
他迟疑半晌，支吾道：
“这……弟子不曾有什么宝物……”
说着声音渐低，神色闪烁，显然无甚说服力。
闾兮兮见状，幽幽叹了口气：
“不必紧张。我不会强求于你。只是！”
她眼波流转，定定望着厉川。
“此事关乎我的顽疾，只得向你问个明白。”
对上她探寻的目光，厉川心中暗叹，明知再难隐瞒，只好含糊道：
“长老明鉴，弟子身上确有一物，偶然所得。它……或许对长老的病症有所裨益。”
闾兮兮闻言精神一振，失声道：
“当真？”
见厉川默认，她脸上瞬时泛起一抹激动红晕，连声道。
“厉川，此物能否借我一观？若真能克制我体内剧毒，我必有重谢！”
说到此处，她凤目炽、热，带着几分迫切和希冀，直盯着厉川，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厉川额上渗出一层细汗。他如何看不出闾兮兮的渴望？
可天蛟珠乃系统奖励之奇宝，于己有莫大用途。
随身携带可隔绝阴煞，护持肉身阳气不损，更能震慑恶尸鬼祟。
在这阴气森森的尸傀宗，有此珠护体，他才能安然无虞。
若轻易交出，自己立刻失去倚仗，今后修行境况堪忧！
但面对闾兮兮这般目光，厉川又不好直接拒绝。
他额角青筋微跳，一时骑虎难下，垂首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闾兮兮看他神情为难，粉唇微抿，沉吟片刻后终于放缓语调道：
“是我唐突了。你既有顾虑，我也不逼你。”
她轻叹一声，强压下心中迫切，尽量露出和煦笑意。
“此事关乎你的机缘，我自不会横夺。只是我这病根……”
“唉，总之，此事你且好好考虑，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相助于我，条件嘛……”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目光灼灼道。
“你尽可开口！无论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厉川心头微震，抬眼瞧见闾兮兮神色郑重，言辞间隐隐透出一丝近乎哀求的意味。
他明白炼药峰长老这是病急乱投医，甚至不惜放下长老架子来求自己一个新晋弟子。
饶是厉川心计过人，此刻也不禁有些踌躇。
要让他将天蛟珠拱手让出，自然万分不舍。
可若一口回绝，只怕当场就要得罪这位炼药峰主。
两难之际，他额际汗水涔涔，脸上神情也是变幻莫测。
心中转念千回，厉川忽地灵机一动，硬着头皮道：
“长老，其实弟子并无什么宝物在身。不过当初机缘巧合，倒习得一门秘方，能炼制出一种丹丸，平素佩戴在身可隔绝阴气侵扰……”
他说这番话时心中七分真三分假，语气吞吐又讷讷含糊。
闾兮兮听完，秀眉轻蹙：
“哦？竟有此事？”
她眼中疑色闪动，似在分辨其真假。
厉川硬着头皮连连点头：
“千真万确！弟子本想献予长老，但此丹炼制不易，材料奇缺，因此……不敢轻易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