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褚二现在何处?”苏临追问。
“这……”孔正清面露难色,“褚二当年受了伤,又被景烈追杀,侥幸逃脱后,便不知所踪了。”
苏临微微蹙眉,又问:
“那张大人可知,褚二当年是如何报的案?”
孔正清回忆了片刻,答道:
“褚二逃到临近的县城,便立刻向当地官府报了案。当地官府派人将他护送回京,他才到大理寺详细陈述了案情。”
苏临点了点头,心中已有了计较。
她没有再多问,只让孔正清先行回去。
随后,她才带着曹刚和暮雪,前往小竹庄。
到了庄子上,她直接去找了孔老伯。
孔老伯一见她,便激动地要起身。
苏临忙指了指他的耳朵,示意他别动。
孔老伯便乖乖地坐着,一动也不敢动。
苏临绕到他身后,细细察看他的后脑。
这一看,却让她大吃一惊。“褚二……”苏临垂眸,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张大人,你可曾想过,他或许做了伪证?”
孔正清一怔,似乎被这话点醒了什么,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懊恼与悔恨交织的复杂情绪。
“景婉娘虽衣衫凌乱,但细验之下,却无多少反抗挣扎之痕……这确是疑点。”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
“殿下的意思是,景烈或许并未……”
“直觉。”
苏临缓缓吐出两个字,打断了孔正清的话头。
她抬眼,望向马车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张大人,我们这是要去何处?”
“回殿下,您先前不是吩咐,要去看看……孔昌和景婉娘的安葬之地吗?”
孔正清的声音低沉了下去,
“他们死得太惨,小竹庄不肯收留,只能葬在了东郊的荒野里。”
“嗯。”
苏临轻轻应了一声,缓缓靠在车厢壁上,闭上了眼睛。
昨夜的种种,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本就疲惫的身心更添了几分沉重。
马车辘辘,一路向东。
东郊,入目皆是荒草凄凄。
“开棺。”
苏临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曹刚和一众侍卫立刻行动起来,将两副棺椁从土中起出,缓缓打开。
两具白骨,静静地躺在那里,无声地诉说着十年前的冤屈。
孔正清看着眼前的白骨,忍不住叹了口气:
“殿下,十年了,纵是开棺,也只能看到这些了……”
苏临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蹲下身,目光细细扫过每一寸骨骼。
她的眼神,越来越暗,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
“凶手,另有其人。”
良久,苏临站起身,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回大理寺。”
她转身,衣袂翻飞,没有一丝留恋。
一路上,孔正清几次想开口询问,都被苏临那冷冽的眼神给堵了回去。
他知道,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大理寺,正堂。
苏临高坐其上,目光沉静如水,一一扫过堂下的每一个人。
陆清寒已然在座,折扇轻摇,似在沉思。
而厉云辰,则是在侍卫的“请”下,姗姗来迟。
“陆大人,”苏临开口,声音清冷,“可知本宫今日寻你,所为何事?”
厉云辰眼皮微颤,却依旧强作镇定:
“殿下公务繁忙,下官……实难揣测。”
陆清寒微微侧目,扇子停在了半空。
他倒是有些好奇,这丫头会如何出招。
苏临目光如电,紧紧锁住厉云辰:
“陆大人,本宫且问你,孔昌……现在何处?”
厉云辰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苏临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陆大人,你可知,东郊荒野里,那两具白骨,究竟是谁?”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是褚二,还有……一个不知名的女子。”
厉云辰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殿下,这……”他试图辩解,声音却有些干涩,“这与孔昌何干?”
“当然有关。”
苏临缓缓起身,一步步逼近厉云辰,
“因为,真正的孔昌,还活着!”
“褚二腿骨断裂,伤痕犹新,绝无可能是十年之前所留。唯一的解释,便是他在死前不久,才被人打断了腿!”
苏临冷笑一声,
“更何况,褚二与孔昌,二人骨相,天差地别,只需稍加比对,便能立见分晓!”
陆清寒轻轻摇着扇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这丫头,果然有两把刷子。
“殿下仅凭骨相,便断定死者是褚二,未免……太过草率。”厉云辰还在负隅顽抗。
“草率?”
苏临挑了挑眉,
“陆大人,你莫非忘了,孔老伯又是因何耳聋?”
她逼视着厉云辰,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不是自己摔的,他是被人打的!而那个人,就是他的亲生儿子——孔昌!”
“孔昌弑父,却又在最后关头心软,留了他一条性命。只因孔老伯耳聋,无法指证,他才得以逍遥法外!”
苏临的声音,在大堂上回荡,
“孔老伯不肯说出真相,是因为他……护子心切。”
孔正清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去,一把揪住厉云辰的衣领:
“说!你把孔昌藏到哪里去了!”
厉云辰被他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却依旧死死咬紧牙关。
“陆大人,事到如今,你还要负隅顽抗吗?”
苏临冷冷地看着他,
“孔昌不过一介商贾,他如何能让你这位大理寺卿,如此费尽心机地庇护?说!你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厉云辰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他知道,自己完了。
陆清寒依旧摇着扇子,只是那幅度,越来越小。
他看着苏临,心中竟生出一丝莫名的情绪。
这丫头,当真是……脱胎换骨了。
青霜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他偷偷瞄了一眼自家主子,心中暗自嘀咕:这太子殿下,也太厉害了些……
闵阑则是一脸赞赏。
他觉得,自家主子看人的眼光,果然没错。
“我……”
厉云辰张了张嘴,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殿下,”他突然抬头,换上了一副大义凛然的面孔,“殿下若要捉拿孔昌,尽管去便是!但若要给陆某扣上这‘保护伞’的罪名,恕难从命!”“真是一副凛然正气的陆大人!”
苏临轻嗤一声,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她慢条斯理地撩起衣袍下摆,修长的腿一抬,脚尖稳稳地踩在了凳子上。
这个姿势,带着几分张扬,几分不羁。
她微微俯身,逼近厉云辰,目光如炬,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陆大人,本宫希望……往后的每一天,你都能如此刻一般,‘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