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目的已然达成,她自然不会多此一举,去揭穿父皇的藏身之处。
有些秘密,一旦被揭开,反而会引火烧身。
所以,即便她已察觉到明昭帝的存在,却依旧装作浑然不知。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临抬眼望去,陆清寒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先生深夜到访大理寺,可是有公务在身?”苏临问道。
“审理盛守德。”陆清寒惜字如金。
“哦。”苏临没有追问,毕竟陆清寒行事一向特立独行,让人难以捉摸。
她甚至曾一度怀疑,陆清寒会不会是她那位风流父皇的私生子。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她否定了,父皇怕是生不出这般谪仙似的人物。
莫非,父皇有什么把柄落在陆清寒手中?
苏临甩了甩头,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抛诸脑后。
“太子也得把案子给审了?”陆清寒的声音再次响起。
“正是,景烈一案,即将真相大白。”苏临回答。
“哦?那本太傅可否旁听?”陆清寒不动声色地提出请求。
苏临略一思索,便点头应允:“当然可以。”
她正愁无人分享喜悦,有陆清寒这位合作伙伴在场,正好可以一同见证厉云辰的狼狈下场。
两人沿着台阶,并肩走进大理寺。
此时的厉云辰,早已是寝食难安,这些日子一直留宿在大理寺内。
听闻太子与太傅深夜前来,他心中忐忑,连忙起身相迎。
“太子殿下,太傅大人,深夜造访,但得把嫌疑人审一审?”厉云辰一边行礼,一边试探着问道。
苏临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朝身后示意:“给陆大人带了个‘惊喜’。”
厉云辰心中一紧,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
他顺着苏临的目光望去,只见孔正清和两名衙役押着一个人缓缓走来。
那人越走越近,厉云辰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他觉得那人的身形有些眼熟,可那人脸上血迹斑驳,一时难以辨认。
终于,那人在他面前停下脚步。厉云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浑身僵硬。
“陆大人,别来无恙啊。”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戏谑。
厉云辰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死死盯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孔昌!竟然是孔昌!
他不是应该早就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临看着厉云辰惊恐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陆大人,十年未见,可还认得故人?”
厉云辰的脸色瞬间煞白,如遭雷击。
他怎么也没想到,孔昌竟然还活着,而且还落到了苏临手中。
“陆大人,别来无恙啊,”孔昌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沉寂,“怎么,不认识我了?”
厉云辰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陆大人,别装了!”孔正清怒声斥责,“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吗?”
厉云辰心中一沉,却依旧强装镇定:“张大人,本官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厉云辰,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苏临厉声喝道。
厉云辰浑身一震,不敢再狡辩。
“厉云辰,就算你没收霜映夫人的银两,但你包庇真凶,助纣为虐,让景烈蒙冤十年,这笔账,你赖不掉!”苏临的声音冰冷,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刺向厉云辰的心脏。
陆清寒站在一旁,手中折扇轻摇,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看着苏临,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这丫头,平日里看着胆小怕事,关键时刻却如此强硬。
厉云辰面色铁青,嘴唇紧抿,喉结上下滚动。
当年的事,他该如何解释?
认罪?那他的仕途将彻底断送!
不认?可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苏临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进退两难,心中一片绝望。“陆大人,当年殿试,你可是力压群儒的新科状元,人人都称颂你一身正气,如今,怎么……”陆清寒缓缓放下手中的折扇,尾音微微上扬,似是惋惜,又似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厉云辰的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紧紧抿着唇,喉结上下滚动。他出身贫寒,好不容易中了状元,却只被授予翰林院从六品修撰。这官职,说起来比县令体面,可实权却远不如知府,更何况,他一做就是十年,眼看着一个个世家子弟平步青云,自己却始终原地踏步,仕途渺茫。
陆清寒静静地注视着他,语气依旧平缓,却字字如刀:“陆大人当年才华横溢,意气风发,十年间埋首故纸堆,兢兢业业,想来也曾胸怀抱负,只是……壮志难酬,郁郁不得志,莫非,这就是陆大人行差踏错的缘由?”
厉云辰的脸色愈发苍白,手指不自觉地抠着衣角,身体微微颤抖。陆清寒的每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心底最痛的地方。
“太傅大人,求您……别再说了。”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近乎哀求的意味。
苏临看着厉云辰痛苦的神情,心下了然。为了这顶乌纱帽,他终究是出卖了自己的良知。
“厉云辰!”苏临猛地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你的初心,本该是为民请命,为国效力!可如今,你却被卷入了帮凶的行列!你可知罪!”
厉云辰身子一颤,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痛苦与悔恨。他缓缓抬起头,看着苏临,嘴唇翕动,却说不出一句话。
“孤相信,你心中尚存一丝良知,至少,你没有收下霜映夫人那十万两白银。”苏临放缓了语气,目光如炬。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破了厉云辰一直以来苦苦支撑的伪装。他眼眶泛红,这些年,为了保住这来之不易的官位,他昧着良心做了不少错事。可他,也曾真心实意地为大晋的江山社稷,为黎民百姓,做过一些实事、好事。
苏临看得明白,厉云辰并非彻头彻尾的恶人,他有他的无奈与挣扎。可在景烈一案上,他难辞其咎,铸成大错。
面对这曾经寄托了自己全部希望的官袍,厉云辰缓缓抬手,却又颓然垂下。他知道,自己终究是辜负了这身官服,辜负了曾经的抱负。
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那信封已经泛黄,边缘也已磨损,显然是被主人时常翻看。他将信递给苏临,声音嘶哑:“殿下,这是霜映夫人写给我的信,里面……是她要挟我的证据。”
苏临接过信,展开细看。信中先是描绘了一幅锦绣前程,承诺只要厉云辰肯合作,便助他平步青云,享尽荣华。随后笔锋一转,字里行间透出浓浓的威胁,若他不从,便让他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