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室内一片漆黑。
床榻上的少女缓缓睁眼,迷迷糊糊间,只觉浑身上下,哪处都疼。
头顶传来均匀轻微的呼吸声,她稍稍抬眸,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去看紧搂着她后腰的土匪头子。
鼻尖触碰到他温热的肌肤,姿势极度暧昧。
萧明夷闭着眼,满脸餍足。
窗外透进微弱星光,映在他的脸上,光线晦暗,看不清细微神色,只能看到棱角分明的轮廓。
宋令仪鬼使神差地抬手,指腹轻轻触碰他的眼皮、鼻尖、薄唇,心里好似被什么东西塞得鼓鼓囊囊。
目光久久落在男人俊美无俦的面庞,就在她要收回手时,细腕忽然被捉住。
少女心脏跳漏一拍。
惊愕之中,对上那双幽邃凤眸,眼底是一片清明,全然不像刚睡醒的样子。
下一刻,揽在后腰的手无声收紧,她稍一低头,鼻尖便碰到男人滚动的喉结。
“怎么醒这么早?”他问。
“不知道。”少女刚睡醒的嗓音,黏黏糊糊的。
之前从未醒这么早过,而且昨夜被狠狠折腾一番,按理说她应该日上三竿才会醒。
萧明夷低声笑起来,温热气息喷洒在她额头,“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
默了两息,怀里的人摇了摇头。
握着细腰的大手,逐渐往下,轻轻拍了拍,“那就继续。”
“?”继续什么?
不等少女反应,高大身躯覆压上来,把她结结实实地压在身下,摆出纠缠的姿势来。
“不要了,松开……”宋令仪泣声求饶。
“阿梨说岔了,是你该松开些。”
窗外细雨绵绵,室内亦是水声不断。
待到云消雨歇,天光已大亮。萧明夷将幔帐挂上两侧的金钩,慢条斯理穿上衣袍,放纵一夜,眉眼间还未褪去的情欲餍足让他看起来颇有人情味。
身后床榻之上,少女墨发散乱堆叠在身侧,神态恹恹地躺在沾染浓麝气息的被褥里,累到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饿了没,可有什么想吃的?”
见宋令仪不应,萧明夷旋身坐到榻边,浓重阴影紧紧包裹住少女的娇躯。
“我让他们做肉糜粥如何?”
宋令仪明显不想搭理他,扯过被子盖住脸,嗓音闷闷:“都行。”
被褥外安静无声,就在她以为土匪头子已离开床榻时,又听他说:“我有事要离开几天,你就待在楼里,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就找虞娘,等我回来。”
口吻像在哄孩子。
大概萧明夷自己也没想到,从前没有放在心上,是生是死都在他一念之间的少女,会无声无息在他心里占据位置。
沉默片刻,宋令仪慢慢拉下被子,露出一双疲惫乌眸,嗫嚅道:“你要去哪儿?”
其实想问有没有危险,话到嘴边,莫名说不出口。
京都寸土寸金,达官显贵遍地都是,但拓展业务可没那么容易,稍不注意就会被那些官兵拿住。
相处这么久,她并不觉得土匪们缺钱,他们身强力壮,年富力强,干什么没有出路,为何非要打家劫舍呢……
看出少女的担忧,萧明夷眸光深了几分。
“就在鹤仙楼里好好待着,其他的不用多问。”
“……”不问就不问。
宋令仪朝床榻里侧背过身去,闷声道:“我要喝粥,还要吃枣泥糕。”
床畔的玄袍身影起身离开,不多时,房门开合声落下,室内陷入沉寂。
不似寻常青楼,鹤仙楼白日也宾客如云,只因这里不止有美人舞姬,还是大渊最有名的赌坊。
二楼赌场人声鼎沸,有人赢得盆满钵满,得意忘形;有人输到倾家荡产,还想着敛财打翻身仗。
正值午后,另外两支队伍先后入楼汇合。
睡了半日的少女终于舍得起床,闲来无事,问了虞娘后,去顶楼寻土匪头子。
顶楼清静,仅有的四间雅室只供给财力雄厚的贵客。
虞娘说土匪头子在走廊右侧的天字一号,少女端着沏好的茶水,轻步走到雅室外。
周遭静谧,开了半扇的窗户内传出一阵阴柔又低沉嗓音:
“我这儿可不是收容所,你想把那姑娘留在我这儿,总得给点好处吧?”
坐在榆木方桌边的土匪头子下颌微抬,淡淡乜了孔寒声一眼,“你想要什么好处?”
孔寒声挑眉,有些意外。
太子殿下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过,这小姑娘还真不一般呐。
“这倒不急。”
“不过,你这么宠那小姑娘,可有想过给她什么名分?”
太子妃的位置定是不可能的,侧妃或是良娣也行,位分给得越高,他还可趁机会巴结一下。
宋令仪眼皮一跳,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
须臾,不带丝毫情绪的熟悉嗓音在屋内响起:“她太不稳重,若不改改性子,定不能留在身边。”
语气寻常,好似在聊一只可有可无的宠物。
宋令仪的面色僵了几分,心口被无形攥紧,呼吸一时间跟不上,停顿一瞬。
她掐了掐自己手心,阵阵酸胀感涌入胸腔。明明就不在乎名分,为何会觉得难过呢……
沏好的茶水最后还是没有送进去,托盘孤零零放在窗口。
那抹缃色身影慢吞吞下楼,背影透着些许落寞。
顶楼雅室内。
孔寒声摇着折扇,往半开的窗户外瞧了一眼,悠悠道:“好像都听见了,不去哄哄?”
察觉走廊上的少女已离开,萧明夷眸光微暗,轻斥道:“多事。”
听见也无妨,这丫头老爱惹事生非,这样的性子如何能入东宫,更别提执掌中馈了,迟早要吃大亏。倒不如趁此机会,让她反省反省,改改性子。
孔寒声摇了摇头,眼神意味深长。
看来太子殿下对女儿家的心思是一点都不了解,不过也对,万人之上太子殿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至于偏宠一个小姑娘。
据他所知,这位阿梨姑娘是个孤女,之前还流落暄城街头乞讨,身世可怜得很。
或许太子殿下对她,也只是玩玩而已,毕竟容貌只是皮囊,要想长盛不衰,家世和气度一样都少不得。
太子殿下乃天之骄子,岂能娶一个孤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