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燕渡月用完膳，风宿渊也没有再露面，想来是同师父叙旧。
燕渡月昏迷了七日之久，也是睡不着了，又不好去找风宿渊，索性拎了一壶小酒，自己去了楼顶。
但当她看见熟悉的身影时，停下了脚步。
因为此刻的风宿渊，正落寞站在阶前，双手撑着围栏，低着头，长发将面容掩盖，但周身透出的悲凉，却连燕渡月也感觉得到。
月色如霜，灯火笼罩。
混杂在一起的光亮却没有一丝的暖意，反而显得他好似世间繁华，独他一人的孤寂。
他的肩头微微颤抖着，好似是在极力的隐忍。
燕渡月紧皱着眉头，想要上前，但犹豫一番，还是转身准备离开。
细微的动静还是惊动了风宿渊，他转身的瞬间，和燕渡月的目光在半空相撞。
他通红的双眼也落入她的眼底。
燕渡月只觉心口瞬间有些堵得慌。
寂静片刻之后，燕渡月朝着风宿渊抬了抬手里的酒壶。
“来一口？”
“好啊！”
风宿渊又收起了所有情绪，转身就在一侧席地而坐。
燕渡月见状也走了过去，转身在他身侧坐下时，他为她垫上了自己的衣摆。
“监正大人呢？”
“走了。”
“这么快？我还想着拜访一下呢。”
“会有机会的，明日一早，我们也要启程回京了。”
“嗯，这边也都处理完了，是该回去了。”
风宿渊说着，想要接过燕渡月手里的酒，却被燕渡月躲开。
转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袋递给了他。
风宿渊有些疑惑，打开那油纸袋，里面装着的，是糕点。
燕渡月习惯性带些吃的在身上，这也是刚装上的。
“你也该饿了，先吃点东西，再喝酒，否则会伤胃的。”
风宿渊拿着糕点的指尖有些发紧，唇角轻轻上扬，“好，听你的。”
语气格外温柔，但温柔里透出的沉寂，依旧让人心酸。
风宿渊吃起了糕点，一时氛围又沉了下来。
等到合适时，燕渡月才将酒壶递给了他。
他似是宣泄，大口喝着，不过片刻的功夫，一壶酒便见了底。
燕渡月没有阻止，只是静静坐着。
许久，风宿渊才开了口。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啊！”
燕渡月轻笑着指了指头顶的星空，“你知道星星是什么吗？”
这让风宿渊一愣，他也明白了她的温柔。
“星宿，勘命之本源，勘劫之源起。”
“你这是玄术的说法，其实，还有另一个说法，星星，其实是另一个世界，就如同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一般，只不过有的星星上有山有水，有的星星上只有土，有的星星被火包裹，有的星星，也居住着和我们一样或是不一样的人。”
头一次听到这种想法，风宿渊很是诧异，却也觉深奥。
燕渡月见状起身，看向无尽的夜色，继续道，“所以你看啊，这么多星辰，这么多生灵，这万千寰宇有太多我们不知道的存在和事情，我们都可以去探索，去攀爬，这才是生命的意义，你说呢？”
燕渡月眼底光亮，比之这星辰还要耀眼。
风宿渊明白她的意思，笑着起身，“是啊，是该往前走。”
不知是酒醉还是虚弱，风宿渊身子一晃，差点倒了下去。
燕渡月见状赶紧将他扶住，风宿渊这才稳住了身子。
看着燕渡月担心的眼神，风宿渊轻声道，“我没事。”
他靠着栏杆，似是无事，但燕渡月还是看见了他微微颤抖的双腿。
燕渡月站在他的身前，随即摊开了双臂，学着他曾经的模样，歪头轻笑，“来，抱否？”
这一瞬间，风宿渊眼底好似亮起了万千烟火。
燕渡月的笑意落进他的眼眸，更窜入他的心底。
见风宿渊没有动弹，燕渡月也没有放弃，反而上前一步，径直靠近风宿渊的怀中，伸手揽住了他的腰身。
灵力交汇的瞬间，她的手轻轻抚摸了风宿渊的后背。
拥抱，是可以给人力量的。
不仅是灵力，还有安慰的力量！
风宿渊身子一僵，平日里他调侃惯了的事情，此刻感受着怀里的温软，他却有些不敢动弹。
生怕惊走了这片刻的温暖。
心口的位置温热而跳动，清晰的越来越快。
燕渡月向来是有分寸的，感觉到灵力流转之后，便放开了他。
可就在她后撤的瞬间，本来没有动作的风宿渊，却猛然收紧双臂。
一时间，燕渡月踮着脚尖，就这么被他圈在了怀中，有些愣住。
难道他虚得厉害？
这么想着，燕渡月也没有挣扎，就这么任由他这么抱着。
明月星辰，两人的影子在地上交融。
风宿渊将头埋在她的肩侧，没有言语，没有动作，但就是在顷刻间，逐渐充满了力量。
清风拂过之时，风宿渊放开了燕渡月。
发丝从颈侧划过，断开了最后的涟漪。
风宿渊明显好了许多，两人相视一笑。
风宿渊正要开口，燕渡月却笑着伸出手，“感谢的话不必说，给谢礼就行。”
风宿渊无奈一笑，“你想要什么？”
“待回京后，我要去国师府转上一圈，但凡是我喜欢的，我都拿走。”
“你确定？”
“你舍不得？”
风宿渊一声长叹，“随你。”
他那眼底的深意，直到后来燕渡月才懂。
因为他国师府，什么也没有。
最值钱的，恐怕就是他这位国师了！
不过此刻的燕渡月并不知道，而是心满意足地回了房中。
一夜天明，第二日一早，便和风宿渊一同赶路，前往京都。
皇陵祭祀在即，两人行程也是紧赶慢赶，总算在前往皇陵的前夕赶回了京都城。
风宿渊进宫面圣，燕渡月也就和城门迎接她的清珂，回了太师府。
刚回到渡月苑，却见房中已经放着几套衣衫，成色都很不错。
还有不少的首饰。
门外候着的丫鬟通传道，“这些都是夫人安排送过来的，明日便是皇陵祭祀的启程之日，还望大小姐穿得体面些，莫要丢了太师府的颜面。”
丫鬟语速极快的说完，转身便跑出了院子。
那步伐那速度，好似燕渡月是那洪水猛兽一般。
燕渡月歪头看向清柯。
“我有那么可怕？”
清柯一脸坦然，“燕俊杰刚从大理寺回来，燕芳汀也刚才断了药，你甚至连太师都敢揍，你说她怕不怕？”
说得也是！
“燕俊杰的事情解决了？”
“据说是太师来回奔波，妥善安顿好了那些被燕俊杰欺辱过的家眷，苦主都撤了诉，念及他也未有犯下什么大错，便放回来了。”
“还是官官相护，燕芳汀也都好了？”
“躺了大半个月总算是好了，不过现下依旧听不得半个“鱼”字。”
燕渡月点点头，这才看了看那些衣衫首饰。
“这付光华果然是爱装面子功夫的。”
说起来，皇陵祭祀，本来是没她什么事的。
只是凑巧，因为那些赐婚之人，都要去皇寺复庚帖，相八字，择吉日，而那皇寺，就在皇陵之下，便一道去了。
皇陵祭祀，不仅皇室子弟和王公贵族都要到场，就连高官们也是要出席的。
太师府的两个女儿都因赐婚前去，付光华身为继室也沾光同行，这还是头一回，她自是不会放过这般结交权贵的机会。
“小姐，这些衣衫首饰怎么处理？”
燕渡月只看了一眼，随意挥了挥手，“卖了吧，能换不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