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渡月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
等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夜半。
床边依旧是风宿渊的身影,只是有些狼狈,细看下去,苍白的脸上,竟有了些泛青胡渣。
这一次他似是太累,就连燕渡月坐起身来,都未惊动他。
而燕渡月的目光,也落到了他那手上的绷带上。
绷带微微渗血,看得燕渡月皱起了眉。
伸手拉过他的手,这一动静,让风宿渊醒了过来。
第一时间便是担心燕渡月,“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没什么事,说来也是奇怪,近些日子,伤总是好得很快,受伤也不会太过严重,好似被人分走一半似的。”
燕渡月没有注意到风宿渊眼底划过的神色,紧盯着他的手,“你的手。”
“也没什么事,多换几次药就好了。”
风宿渊说着,指了指门外,“你还是先看看她吧。”
燕渡月一愣,但转瞬便意识到什么,赶紧起身,被风宿渊扶着去了门口。
果不其然,到了门口就见清柯跪在院子里。
她赶紧下去,将清柯就要扶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
清柯满脸愧疚,“若不是我大意,也不会让小姐遭了这般险境,都怪我。”
“清柯,这不怪你,就连我自己都没想到,他们会阴毒到这种地步,况且,你不是玄师,就算在场,也会被那狗玄师抓起来的。我倒是庆幸,他们没有对你下杀手,否则,我可真是要恨死自己了!”
“小姐…”
“好啦,快起来吧,我都站不住了!”
燕渡月一声娇嗔,吓得清柯赶紧起身扶住她,然后在一侧坐下。
燕渡月这才反应过来,看向四周,霎时间愣住。
因为这里的布局,竟和她曾经庄子一模一样,都是她的喜好。
“这里是?”
“揽月竹苑!”
风宿渊说罢,燕渡月这才想起来,是之前风宿渊送给她的。
燕渡月看向清柯,“你布置的?”
“不是,我们过来时,就已经是这样了。”
燕渡月诧异地看向风宿渊,“你就见过我一次,怎么会…”
风宿渊轻笑神秘,“谁说我们就见过一次?”
他可是独自去看过她很多次。
看着燕渡月眼底的震惊,风宿渊笑着道,“此后,这里便是你的家,是完完全全,属于你的地方,当然…你还可以有另一个家。”
风宿渊说着,神色有些没有底气,期待里,带着些许不安。
“只要你愿意,国师府,便是你的第二个家。”
看着风宿渊的神色,燕渡月心底暖暖的,随后灿然一笑。
“风宿渊,你挺够意思啊,果然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这话一出,风宿渊的神色又沉寂下来,那期待碎了个彻底。
心底有些嘀咕。
她修的,才是无情道吧。
但这个念头一出,风宿渊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难道自己对她…
不等风宿渊深究,燕渡月就打断了他,“燕珩那边怎么样了?”
“连夜通传了太医,命保住了,不过腿是废了。而且世子亲自到了太师府门口,说太师府为了巴结景阳侯府,竟然将自己的亲女儿送给她,好在他早就拜了你为师,才没让他们的奸计得逞,足足喊了一日,如今京都城人人皆知,太师府的禽兽行径。”
风宿渊说罢,清柯接着道,“不仅如此,此事还传上朝堂,众臣上奏,圣上虽保留了燕珩太师之位,却罢免了他所有实权,只剩一副空架子了。”
燕渡月笑了,“如此也好,该让他们尝尝,一无所有时,是何种境遇。”
“清柯,明日为娘亲迁陵,可都准备好了。”
“自小姐回京便为夫人选好了灵址修建陵墓,日前正好完工了,只等明日迁出,一切妥当。”
燕渡月长舒一口气,那便好。
目光下落,正好落到了风宿渊的手上。
一个眼神,清柯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去拎出来药箱。
“我去熬药。”
清柯转身退下,还带走了苑门守着的两兄弟。
燕渡月这才拉过风宿渊的手,小心翼翼地帮他卸下染血的绷带。
当触目惊心的伤口映入眼帘,燕渡月皱起了眉。
“天雷造成的外伤都这般严重,那内伤?”
“你放心,天雷之罚只行了一半便撤回了,所以只是外伤看起来严重。”
“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
说完风宿渊单手托腮,往桌上一撑,就这么看向燕渡月。
“正好,给你一个报答我的机会,好好包扎,包得好看些。”
燕渡月瞬间被逗笑,气氛都轻松下来。
“知道啦,国师大人。”
燕渡月动作很是轻柔,细细为他上药,时不时为他轻轻吹气,让他的神经,都跟着一阵阵酥麻。
看着她的眼神也逐渐变为温柔的凝视。
经过一阵包扎之后,燕渡月还在他手背处,系了一枚蝴蝶结。
随后看向风宿渊,“你也是,以后不许了!”
说完,风宿渊就笑了,“好啊,以后不会了,我可怕死得很。”
嘴里虽然这么说着,但两人心照不宣。
她为他挡剑毫不犹豫,他为他抗雷也无所畏惧。
再来一次,也是依旧。
月色如霜,清幽安宁,两人身影倒影在地面,好似岁月静好的神仙眷侣。
夜色褪尽,星辰渐去。
清晨阳光明媚,照耀大地之时。
燕渡月一身白衣,头戴孝白,身后仗盛大,停在了太师府门口。
百姓围观,议论纷纷。
但这一次,不是对事情的好奇,而是风声出奇的一致。
“这燕大姑娘真是可怜,摊上这么个爹,自小被丢在乡下庄子里,好不容易回来又被利用送给世子,真是没见过这样禽兽的父亲。”
“可不是嘛,若我是燕大姑娘,也是要退族谱,和这家断了关系才好。”
“如今接了娘亲的灵位离开,她便也自由了。”
话语里,尽是对燕渡月的可怜赞同,对太师府的抨击。
太师府护院这次学乖了,赶紧打开了刚修好的府门。
“大小姐…”
“咳,注意些说话,我们小姐,可不是你们的什么大小姐。”
此事也呈圣前,圣上都没发话,便是已然默许。
“是是是,燕大姑娘,太师病重,还卧床不起,不如…”
“还卧床不起啊,好说。”
燕渡月唇角冷笑,“来人,给他抬出来,抬去我娘陵墓之前。”
“大喜之日,太师若不嫌最后的脸皮都保不住,还是自行出来吧。”
话语一出,燕渡月回头,就见风宿渊从一侧走了过来。
同样一身素白,头戴孝带。
众人哗然。
这是高调宣示他的态度。
燕渡月诧异,“你怎么来了?”
“你的娘亲,可是我未来的岳母,迁陵如此大事,我如何不能来。”
话是这么说,但眼底深处,却是浓厚的陪伴。
燕渡月唇角轻笑,而人群再次退让,又一人披麻戴孝挤了进来。
是杨沛。
风宿渊神色一沉,眼神里满是危险。
这人来凑什么热闹?
燕渡月也同样疑惑,但下一瞬,杨沛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今日师祖迁陵,徒孙特意前来相送。”
堂堂世子当街跪拜,众人瞠目结舌。
但看向燕渡月的目光,也纷纷畏惧起来。
不仅仅是因为她自身杀入太师府的魄力,更是因为当朝国师的极力相护,还有景阳侯府未来主人的这当街一拜,一声师父。
她实力,身份,势力,可就都有了。
杨沛这招,既是为自己,也为燕渡月,燕渡月自然也明白。
伸手虚扶,“起来吧。”
杨沛瞬间笑了。
这是燕渡月答应了。
自此,他便是燕渡月的弟子了。
“师父,您徒孙也有心,但今日出现确实不合适…”
“打住。”
燕渡月瞪了杨沛一眼,随即看向府门,“还不出来,是要我再打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