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规矩都没有！儒学宫就是教你这样对待客人的吗？教你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吗？你这尖酸刻薄的样子，哪里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风范？难不成你在儒学宫，学到的就是怎么不尊重人，怎么口无遮拦吗？你对得起你先生的教导，对得起陈家养育你一场吗？”
陈宏杰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指着陈百灵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从未想过，自己最疼爱的女儿，那个寄予厚望、送到儒学宫深造的女儿，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客人的面，说出这种侮辱客人的话。
不管他江寒在外面是纨绔还是废物，是杀人还是作奸犯科。
可此时此刻，江寒是客人，是陈家的客人，是他陈宏杰的客人！
这不仅是女儿的无礼，更是对他陈宏杰的打脸，是陈家门风的羞辱！
陈百灵被父亲这突如其来的训斥给完全劈懵了。
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还是她那个平日里虽然严厉，但总是温和地教导她、处处为她着想的父亲吗？
以前父亲也会训斥她，但那训斥里总是带着苦口婆心，带着对她未来的期许，让她觉得即使被骂，也是一种父爱的体现。
可现在呢？
父亲的眼神里只能看见愤怒和失望。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她说了那个“废物”几句实话？
“废物”？
对，就是因为那个江寒！
陈百灵猛地扭头看向坐在父亲旁边的江寒。
江寒的表情依旧平淡，可这幅平淡的模样，落在陈百灵的眼中，却是让她更憋屈了！
一瞬间，陈百灵心里所有的委屈、愤怒和不解，全都化为一股熊熊燃烧的火焰。
她从小到大都是陈家的骄傲，是城里人人称赞的才女，是儒学宫的学子！
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何时被父亲如此不留情面地当众呵斥？
而这一切，都是拜这个京城来的“废物”所赐！
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只会装腔作势的纨绔子弟，能让她在自己父亲面前颜面扫地？
“我……我尖酸刻薄？我不尊重人？”
陈百灵的声音也拔高了，“我在儒学宫学的是明辨是非！什么是是非？看到一个只会吃软饭、靠着家里祖荫的废物，还不能说了吗？您觉得女儿学得不好，不懂得尊重人，那正好！我这就回儒学宫！”
她说着，竟然真的转过身，迈步就要往外走。
“我学到什么时候您满意了，学到什么时候您觉得女儿懂得尊重您请来的‘贵客’了，我再回来！”
“你……你……”
陈宏杰被女儿这番话噎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女儿的反应竟然如此激烈，如此忤逆。
陈百灵的话就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陈宏杰心口。
陈宏杰看着女儿头也不回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她的方向，嘴唇翕动，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满腔的怒火和失望，瞬间堵在了嗓子眼，让他感到一阵阵心悸。
饭厅里的气氛凝滞到了极点，下人们更是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里。
就在这僵持而尴尬的时刻，一直沉默坐在旁边的江寒，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他抬起头，看向几乎被气得失去理智的陈宏杰，又看了一眼站在门口背对着他跟陈宏杰的陈百灵，脸上的表情终于换了，带着一丝歉意。
“陈伯父息怒。”
江寒的声音依旧不急不换。
“江寒，这一次你不用劝我，这不是跟不跟你认识的事情。”
陈宏杰依旧还在气愤：“这是礼数的问题，就算我今天没有想要撮合你跟百灵，你既然登了我陈家的门，那就是我陈家的客。”
说到这里，陈宏杰缓了口气，继续开口说道：“我不管你信不信，我要跟你说，想要成为我陈家的客，那还真不是随便来个人就行。”
“可既然你坐在这张桌子上，那就是客人，这个女儿，平时真是被我给惯坏了，现在当着我的面也一点礼数不讲了。江寒，我呀，代百灵给你赔个不是了。”
说着，陈宏杰举起手中的酒杯。
江寒连忙起身，双手举杯，恭敬的说道：“陈太傅，你这说的什么话，按理说，应该是我敬你酒才是。”
两人碰了一杯，纷纷放下酒杯。
陈宏杰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江寒，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挺为你打抱不平的。你在边疆呆了五年，我看了你五年，这五年，你没有一天是闲着的，打仗冲锋你冲在最前面，将士手上你自掏腰包为他们请名医。”
“可你到了京城，面对这京城的风言风语，你心里就没有一点委屈么？”
江寒笑了笑：“委屈么？应该也是有的吧。”
是啊，怎么可能不委屈。
江毅不敢上战场，让自己顶替他去上战场。
可五年后，自己功成归来，回到家里的第一时间，连口热乎饭都没吃到，父亲就逼着自己交出军功。
可这军功，他江毅，拿得住么？
如果有的选的话，他宁愿不选择要这军功，他想让刘大壮，张军，张明，张华，王岩，刘祺实，甄可……活着。
他想要自己的同袍们跟自己一样，活着回京城。
可是，不可能了。
唯一能够代表着他们曾经活着的军功，现在自己的亲生父亲也想要拿走给自己的弟弟。
不可能！
江寒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心中并没有对父权，皇权那么的尊重。
在他看来，父亲若不为人父，他何必为人子？
江寒扯了扯嘴角，这一次，主动举杯，对着陈宏杰说道：“太傅，这些事情我们不说了，不过我江寒今天能在这里给您一句准话。”
江寒站起身来，看着陈宏杰，一字一句的说道：“五年前，你没有看错我，五年后，你依旧没有看错。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好！好！好！”
陈宏杰笑声如雷，感觉好久没有见过江寒这么畅快的人了：“好一个没看错，好一个不会失望！”
“凭你这句话，我今天，当浮一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