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王账中的女人

江寒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杀了他?

不行,万一他发出一点声音外面的亲卫立刻就会冲进来。

绕过去?

风险太大,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

怎么办?

就在江善脑中电光石火般思索对策时,软榻上的人,忽然翻了个身发出了一声含混的梦呓。

那声音,轻柔、纤细带着一丝慵懒。

是个女人?

蛮王金帐,本该是守卫最森严的地方,怎么会躺着一个女人?

而且听声音,还如此年轻。

是蛮王的宠妃?

无数个猜测瞬间涌上心头,但都被他强行压下。

军情如火!

没时间给他胡思乱想。

无论她是谁都是一个巨大的变数,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必须在她醒来之前彻底控制住她!

江寒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冰冷,杀意凝而不发。

他调整呼吸,将自己的心跳压至最低,整个人再次化作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朝着那张巨大的白虎皮软榻无声地飘去。

每一步都落在厚实地毯的缝隙,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

炭火盆里的火光跳动着,将他的影子在帐壁上拉得张牙舞爪。

他凑近了。

借着昏黄的火光,他终于看清了软榻上那人的脸。

下一秒,江寒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跳几乎停滞。

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

肌肤胜雪,眉如远黛,鼻梁挺翘,嘴唇是天然的绯色,哪怕在睡梦中,那紧蹙的眉头也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清冷。

这不是蛮族女子!

蛮族女人,哪怕是贵族,常年风吹日晒肤色也多是健康的蜜色或古铜色,骨相更为粗犷。

而眼前这张脸,分明是中原水土才能养出的钟灵毓秀。

看那身段,看那气质,绝对是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甚至可能是皇城根下的金枝玉叶!

一个中原贵女,深夜睡在蛮王的大帐里?

荒谬!

诡异!

江寒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她是被掳来的?可看她盖着珍贵的毛毯,睡在虎皮软榻上,不像是阶下囚。

那是叛徒?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发冷。

他不再犹豫,右手并作出刀状,真气汇聚于掌缘,对准女子白皙的颈侧,准备一击打晕。

这一击他有十成把握,能让她昏睡到天明。

他的手,快如闪电,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风声,凌空劈下!

就在他的掌缘距离那细腻的肌肤只剩不到一寸的距离时——

那双紧闭的眼睛,毫无征兆地,睁开了。

没有刚睡醒的迷蒙没有被惊扰的慌乱。

那是一双怎样清醒的眼眸?

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倒映着跳动的火光,也倒映出江寒那张写满惊愕的脸。

她一直醒着!

江寒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杀了她!

这是江寒的第一反应。

他手掌方向一变杀机毕露,真气鼓荡,直取女子的咽喉!

然而,那女子非但没有尖叫求救,甚至连一丝恐惧的表情都没有。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江寒毕生难忘的动作。

她快如闪电地抬起右手,一根纤细雪白的手指竖在自己那娇艳的红唇前。

嘘——

一个无声的口型。

紧接着,她的眼神越过江寒的肩膀指向他身后的帐篷入口。

什么意思?

江寒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宕机。

就在这时,他的耳朵捕捉到了帐外传来的声音。

是脚步声!

踩在积雪上发出的“咯吱”声,由远及近清晰无比!

还伴随着蛮族语言的低声交谈。

“……队长让咱们过来看看,以防万一。”

“切,大惊小怪,谁敢闯王帐?除非是活腻了!”

“别废话了,赶紧看一眼就回去,这鬼天气,冻死个人!”

声音越来越近,已经到了帐篷门口!

江寒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猛地回头,看向那个女人。

她在帮我?

为什么?

这个念头疯狂地冲击着他的理智。

他是一个刺客,一个入侵者。

她是一个身在敌营,身份不明的神秘女人。

他们是天生的敌人。

可她刚刚的举动却实实在在地救了他一命!

如果她刚才尖叫,或者他刚才真的杀了她,此刻他已经被外面的亲卫乱刀分尸。

帐外的脚步声停下了。

一只手似乎已经搭在了门帘上。

没有时间思考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江寒的目光疯狂地扫视着整个王帐,寻找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

阴影里?不行,太明显。

箱子后面?太小了,藏不住。

就在他心急如焚,几乎要拔刀死战的时候,手腕忽然一紧。

一只柔软却有力的手抓住了他。

是那个女人!

她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f息地滑下了软榻,动作轻盈得像一只没有骨头的猫。

她拉着江寒,没有丝毫犹豫,径直朝着王帐最中央的巨大沙盘跑去。

疯了?

江寒心头大骂。

往最亮堂的地方跑这不是找死吗?

可女子的力气出奇地大,不容他反抗。

她没有停在沙盘旁边,而是绕到沙盘的另一侧,然后蹲下身,毫不犹豫地指了指沙盘的底下。

沙盘巨大,由数根粗壮的木腿支撑,底下堆满了杂物,成卷的羊皮地图,封存的木箱,还有一些零散的兵器甲胄。

在这些杂物的缝隙间,恰好形成了一片被沙盘桌面和杂物双重遮挡的角落。

那地方狭窄,但或许是此刻整个王帐里唯一安全的死角!

女子的眼神再次望向他,清亮而急迫。

那眼神仿佛在说:快!没时间了!

“哗啦——”

帐篷的门帘被猛地掀开了。

一股夹杂着风雪的寒气灌了进来。

千钧一发!

江寒来不及多想,几乎是凭着本能,将身体压缩到极限,一个前扑狼狈不堪地滚进了沙盘底下那片狭小的空间。

一股混合着羊皮和墨锭的味道涌入鼻腔。

他刚藏好,一道温软的身体就紧跟着挤了进来。

是那个女人。

空间实在太小了,两人几乎是胸膛贴着后背,紧紧地挤在一起。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和她身上传来的一股若有若无的梅花香气。

江寒屏住呼吸,心脏狂跳一动也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