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灵皱眉,拼命回忆,“是那个……姓钱的老婆子,一家子都是舅舅的家生子奴才?”
“对,就是她。”
“那老婆子长得丑,脸上老长一道疤。见了人也从来不笑。娘,灵儿不喜欢她。”
“你啊,就是太单纯了。”金氏一把拉过奚灵,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脊背,“不过是个下人,用完就丢的东西,喜欢不喜欢又能如何?”
“娘,您找她做什么?”
金氏眼中透出冷意,“奚月奴那小贱人是如何陷害你我母女二人,娘今日都要一一报偿回来!”
说罢,金氏自头上拔下小指粗的金簪,塞到身边丫鬟手中,“你去一趟金府,让舅爷找那个姓钱的婆子来见我。她若不肯来,就告诉她,她一家老小的命还在我手里呢。”
她阴冷一笑:“别打量我们金家如今不行了,她就跑得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捏死她一门的奴才,再轻易不过了。”
丫鬟面色微变。
金氏以为她是被吓的。如今身在瑞王府,手下得用的不多,少不得要安抚几句:“你怕什么?只要好好做事,还怕王妃主子不对你好吗?”
丫鬟答应着去了。
晚些时候,那钱婆子就被人领着,带到了小佛堂。
金氏屏退旁人,与她谈了大半晌。
钱婆子又阴沉着脸离开了。
金氏脸上方见了些许笑意,“灵儿,事情谈妥了。你就等着出小佛堂吧。”
“娘,你究竟要那婆子干什么?”
金氏凑到奚灵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奚灵:“娘,你是要让那钱婆子放蛇,要了奚月奴的命?”
“傻孩子,那不成。”金氏叹道:“娘就是把你养的太单纯了。现在,奚月奴那贱婢不知用什么法子,把瑞王一颗心全勾道她身上。她不能这么简单就死。”
如果这时候奚月奴死了,就算不是她们母女干的,恐怕瑞王也会怀疑灵儿。
就算灵儿最终生下了嫡子,瑞王与她生了隔阂,恐怕再也不能恩爱如初了。
男人不爱自己,心里永远放着另一个女人。
这样的苦,金氏吃了一辈子,不想让女儿再遭一遍了。
金氏向奚灵低声道,“那蛇,是要放在小佛堂的。”
“您说什么?您这是……疯了不成?”
奚灵脸色大变,她从小就最怕蛇了。
“娘没疯。”金氏向奚灵低声解释了一番。
奚灵脸色这才转晴。
金氏:“娘都和那钱婆子说好了。她来小佛堂放蛇,把事情闹大。此处有蛇,自然是无法住人,到时候王爷一定会放你出去。你出去了,娘再求他严查此事,定会……查到奚月奴身上。到时候,她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奚灵眼睛一亮,“那个钱婆子可靠吗?”
“她一家子的家生子,性命都捏在我手上。她不敢不照着咱们的话说。灵儿,你就放心吧。只要好好预备着出去之后怎么样跟瑞王破镜重圆。”
“可……”奚灵到底心中还有几分不安,“那蛇会不会真伤到我……”
“不会,钱婆子的手段很高明。娘向你保证,那东西绝伤不了人。”
奚灵这才点头,面露喜意。
她得抓紧这次机会,好好地让瑞王心疼心疼。
看着女儿脸上久违的笑容,金氏只觉心中微涩。
她已经准备好了,特意叮嘱那钱婆子,给她准备一条毒蛇!
要让灵儿出小佛堂,只是受到惊吓,是不够的。必得有人受伤。
自己这个王妃的生身之母,够分量。她叫钱婆子提前备好解药,只要按时服下,就无虞了。为了灵儿,她愿意!
另一边。
不过几日,陈太医被请到了瑞王府。
这次,他是一个人来的。
给奚月奴请平安脉,全程都有温云羡在一旁盯着。
故就算是瑞王没来,这陈太医也弄不了什么旁的手段。
老太医脸色阴沉地开好了补身的方子给奚月奴,起身一礼,便要告退。
欺负了人,竟就要这样光明正大地走了。
“等等。”
奚月奴声音冷淡。
陈太医脸上闪过一丝不忿,却不得不停住脚步,“奚侍妾还有什么旁的事儿吗?”
奚月奴看着眼前这个老头儿,轻轻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过就是想问问陈太医为何要害我?”
“侍妾说笑了。医者仁心,老夫是个太医,怎会害你呢?你腹中的孩子,如今不是好好儿的吗?”
“难道就因为孩子没出事,我遭的罪,便能一笔勾销?”
陈太医:“老夫也是奉命行事,不知道那嬷嬷居然胆大包天,居然假传贵妃的旨意。”
奚月奴依旧不放过,“陈太医,我可有得罪你的地方?”
陈太医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都说了是奉命行事……”
“你不是。”
奚月奴开口截断。
这是她最想不明白的地方,一个素未谋面的太医,为何就能带着这么大的恨意,对她下手,折磨得她浑身疼痛,生不如死。
奚月奴:“今日不把事情说清楚,陈太医以为自己还走得出瑞王府吗?”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可陈太医久居宫中,很清楚,这威胁既然是发自瑞王府,那就……必是真的。
事已至此,老太医冷哼一声,看向奚月奴:“深夜扪心自问,奚侍妾岂不觉得问心有愧?”
奚月奴冷冷的,“把话说清楚。”
“老夫在宫中伺候了大半辈子,什么手段没见过?你就敢说你没有对王妃动过杀心?”
奚月奴觉得十分莫名,“你是奚灵的什么人?”
“老夫不是王妃的什么人。老夫说过,医者仁心,不过是见不得有人对无辜的孩子下手,给侍妾个教训罢了。”
“无辜?”奚月奴瞪大眼睛,简直有些理解不了自己听到了什么。
“没错。”陈太医挺起胸膛,一副刚直不阿的模样,“稚子无辜。这话,奚侍妾没听过?”
“按着太医的意思,我要报杀母之仇,也该等她奚灵生下肚子里的孩子以后?”
“就该如此!就算是天牢里的女犯,纵是犯了死罪,若是怀了孩子,也特许生下后再行刑。这方才是公平仁慈,方才是正道。侍妾这般手段,老夫不屑!”
陈太医这段话,说得字字铿锵。
室内一时一片寂静。
好半晌。
“哈哈哈哈哈……”奚月奴直接笑出声来,“我不仁慈。”
她笑过,眸中闪过一抹锐意,“你竟、竟让我对杀母仇人公正仁慈?”
奚月奴起身,定定看向陈太医,“对我娘来说,奚家,没有一个人无辜!”
他们,全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