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傅宅的灯火一盏盏熄灭。赵小雅倚在雕花栏杆上，看着大厅里仍在清点物品的李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不喜欢？”
傅正庭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温热的掌心贴上她的后腰。
赵小雅确实累了，本想摇头，却在抬眼对上傅正庭那双盛满柔情的眼眸时，鬼使神差地撒了个娇：
“嗯，好累，也好麻烦。”
话一出口，她自已都怔了怔。
傅正庭低笑出声，指腹轻轻摩挲她眼下淡淡的青影。
这丫头向来在他面前拘谨得很，即便有了夫妻之实也总是小心翼翼。
此刻这般娇嗔的模样，反倒让他心头一软。
“最后一次。”
他俯身在她耳畔轻声承诺，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垂，“以后不会再让你应付这些。”
赵小雅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像落了星辰：
“那...换个管家？”
她试探着提议，指尖无意识地卷着腰带。
傅正庭直接捉住她作乱的手，另一只手揉了揉她发顶：
“随你。”顿了顿，又补了句：“这个家，你说了算。”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竟让赵小雅这一日的疲惫一扫而空。
她望着正在指挥佣人收拾茶具的李峰，目光渐渐沉了下来。
前一段时间，她让阿诚查到的资料还放在她的床头柜里。
这个跟了傅正庭十年的管家，背地里却和前夫人往来密切。尤其是她住进傅家后，那两人的联系越发频繁。
赵小雅轻轻叹了口气。
若是李峰只是对她不敬，她大可以忍。可偏偏，这人连对傅正庭的忠诚都是假的。
这是她不能忍的。
她没有问傅正庭他的父亲，也没有问他跟他哥姐的关系。
因为，她自已都不想在别人面前提起自已的父母。
雍城的冬天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才十一月初，细碎的雪花就已经在铅灰色的天空下飘零，像被撕碎的棉絮，无声地落在枯黄的梧桐叶上。
赵小雅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电脑屏幕的蓝光在凌晨三点依然亮着。
论文截稿日期迫在眉睫，她已经连续熬了三个通宵。
但即便如此，她依然坚持每天七点准时起床，为傅正庭准备早餐。
厨房里氤氲着温热的水汽。
她系着浅蓝色的围裙，小心翼翼地搅动着砂锅里的虾仁粥。
饱满的虾仁在乳白的米粥里若隐若现，翠绿的葱花点缀其间。
这是傅正庭最爱吃的早餐。
“雅雅。”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赵小雅转身时，看见傅正庭站在晨光里，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色阴影。
他瘦削的脸颊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苍白，西装领带一丝不苟地系着，却掩不住浑身的疲惫。
“老公，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她捧着粥碗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滚烫的碗壁灼着掌心，
“要不今天就请个假…”
傅正庭的目光落在那碗冒着热气的粥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强忍着什么不适。
“雅雅……”
声音里居然带着一丝撒娇的味道。
不过，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傅正庭的目光从粥碗上移开时，赵小雅分明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老公，不喜欢吗？”
傅正庭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几日工作量明明不多，但是就是感觉特别累。
胃口也不好，看到油荤还想吐。
傅正庭将额头抵在赵小雅单薄的肩头，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茉莉香，混合着沐浴后清爽的柑橘气息。
这熟悉的味道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喉间溢出一声疲惫的叹息。
“不想吃。”
他的声音闷闷的，温热的气息透过真丝的衬衣传递到赵小雅的肌肤上。
赵小雅感受到他不同往日的脆弱，纤细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后腰，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般有节奏地拍打着。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她放柔了嗓音，指尖在他紧绷的脊背上画着温柔的圆圈。
窗外的雨滴敲打着玻璃，傅正庭往她颈窝里更深地埋了埋。
此刻褪去商场锋芒的他，倒显出几分难得的孩子气，让赵小雅心头一软。
“正庭，”她微微侧头，唇瓣几乎擦过他的耳廓，“要不要去医院一趟？我有些担心。”
说话间，她的手已经抚上他的额头，掌心传来的热度让她蹙起秀眉。
灯光下，他苍白的脸色透着不正常的潮红，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赵小雅哄着，将虾仁粥端了过来，
“少吃点，我陪你去医院？”
傅正庭死死拧着眉头，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修长的手指紧紧攥住沙发扶手，指节都泛着青白。
他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喉结艰难地滚动了几下。
赵小雅端着刚熬好的虾仁粥走过来，鲜香的热气袅袅上升，可还没等她放下碗，傅正庭突然猛地站起身，一把捂住嘴，踉跄着冲向卫生间。
“正庭！”
赵小雅吓得手一抖，瓷碗“哐当”一声砸在茶几上，滚烫的粥溅了一地。
她顾不得收拾，慌忙追了过去。
推开卫生间的门，眼前的景象让她心脏狠狠一揪。
傅正庭半跪在地上，双臂死死箍着马桶，脊背剧烈地起伏着，呕吐的声音撕心裂肺。
他吐得几乎脱力，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透，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上。
“老…老公……”
赵小雅声音发颤，眼眶瞬间红了。她冲过去跪在他身旁，颤抖的手抚上他湿透的后背，掌心下紧绷的肌肉让她心疼得几乎窒息。
“马上去医院！快快快……”
她带着哭腔，不由分说地拽起他的手臂。
这次，不管傅正庭再怎么摇头拒绝，她都铁了心要带他走。
医院惨白的灯光下，赵小雅攥着一叠检查单，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查血、验尿、心电图、胃镜……一项项检查做下来，医生的眉头却越皱越松。
“各项指标都正常，胃部也没有明显病变。”
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得近乎残酷。
赵小雅盯着那张毫无异常的胃镜报告，指尖不自觉地发抖。
一切正常？
可他明明痛苦到连胆汁都吐出来了……这种诡异的“正常”，反而像一块巨石，沉沉压在她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