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急救室外,傅正庭的呼吸粗重而急促,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
他浑身紧绷,每一寸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战栗,冷汗浸透了衬衫,黏腻地贴在背上。
走廊惨白的灯光刺得他眼睛发疼,可更刺眼的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画面。
赵小雅身下洇开的血,猩红刺目。
护士们步履匆匆,推着器械进出,每一次门开合的声音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他心上。
他几次想要冲上去抓住人问个究竟,可又怕耽误对赵小雅的抢救,只能心急如焚地等着。
他死死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中,甚至有丝丝鲜血渗出却浑然不觉疼痛。
时间被拉得无限漫长,可实际上,仅仅过了三十分钟。
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主刀医生摘下口罩走出来。
傅正庭几乎是踉跄着扑上去,一把攥住医生的无菌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嘶哑得不成调:
“我老婆……她怎么样?”
医生疲惫地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随即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傅先生,放心吧,母子平安。”
短短几个字,却像是骤然劈开黑暗的闪电。
傅正庭浑身一颤,眼眶瞬间通红,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才勉强压下翻涌的情绪。
他缓缓松开医生的衣襟,指尖仍在细微地发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多谢。”
顿了顿,他又抬起头,眼底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贵医院以后需要什么设备,尽管开口,我一定双手奉上。”
医生听到傅正庭的话,眼角瞬间涌起笑意。
他们医院的设备的确有好些需要换了。
他们一直联系厂家,可惜由于经费的问题一直拖着。
现在看来有希望了。
医生高兴的走了。
剩下了傅正庭像尊雕塑般杵在重症监护室外,两个小时了,连姿势都没变过。
医院的院长听到情况后,亲自搬来一把软椅,轻声道:
“傅先生,太太情况稳定,您大可回去休息,这边有我们。”
他机械地摇头,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玻璃窗上反射出他憔悴的面容,眼下青黑一片,下巴冒出胡茬,哪还有半点商界精英的模样。
“我能不能...见见我老婆?”
傅正庭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厉害,
“她最怕一个人待着,表面上装得坚强,其实…”
他无意识地搓着手指,像个手足无措的少年,
“其实连打雷都要躲进我怀里…”
走廊尽头的电子钟跳动着数字,每一秒都像在凌迟。
院长刚要说话,旁边的小护士突然红了眼眶。
她在产科见过太多虚情假意。
那些在产房外刷着交友软件的公子哥,还有那些只顾着看孩子不问产妇的豪门婆婆……
“院长,”护士抹了下眼角,
“我去问问主治医师。傅太太这种情况,做好防护应该能探视的。”
听到护士的这话,傅正庭猛地抬头,黯淡的眸子倏地亮起来。
他手忙脚乱地整理皱巴巴的衬衫,像个等待面试的毕业生:
“谢谢,真的...太感谢了...”
喉结滚动着,把后半句哽咽咽了回去。
傅正庭站在洗手台前,近乎偏执地搓洗着双手。
消毒液冰冷的触感渗入皮肤,他连指缝都不放过,反复揉搓,仿佛这样就能洗去所有的细菌与不安。
水珠顺着他的手腕滑落,在白色瓷砖上溅开细小的水花。
护士在一旁耐心等待,直到他彻底完成消毒程序,才领着他穿过那道厚重的隔离门。
重症监护室内,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药水味,各种仪器规律的“滴滴”声此起彼伏,像是某种冰冷的生命交响曲。
“傅先生,只有半个小时。”
护士轻声提醒,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傅正庭点点头,目光却早已越过护士,落在病床上那个单薄的身影上。
她的小雅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得几乎与床单融为一体。
她的长发散在枕上,像是泼墨般晕开,衬得她愈发脆弱。
氧气面罩覆盖着她大半张脸,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在透明罩子上凝成薄薄的白雾。她的手腕上插着输液管,青紫色的血管在近乎透明的皮肤下清晰可见。
傅正庭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脚步不自觉地放轻,像是怕惊扰了她的梦境。
他缓缓在床边蹲下,小心翼翼地握住她冰凉的手指。
“老婆~”
“雅雅~”
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手背上细小的针孔。
病床上的赵小雅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睫毛微微颤动,却终究没能睁开眼睛。
傅正庭的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她的轮廓,从她轻蹙的眉心到干裂的嘴唇,每一处细节都让他心如刀绞。
墙上的时钟无声地走着,这三十分钟,每一秒都珍贵得让他不敢眨眼。
一旁值班的女护士看得都有些急了。
这人从进来到现在,已经二十分钟了。
一直都没问他的两个孩子,这是她不能理解的。
“傅先生,待会出去后你不去看看你的两个儿子吗?”
傅正庭此刻的心思全在赵小雅的身上,护士要是不提醒,他都忘了有儿子这回事情。
想到儿子,他就想到了傅宸宇。
那该死的东西!
儿子是什么生物?
那就是来讨债的玩意。
“不用,等我老婆醒了,一起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