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新郎官在催了。”
小姑姑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像一片羽毛落在赵小雅紧绷的神经上。
她转过身，看见小姑就站在她身后，明亮的光线显出她眼角的细纹和鬓角的白丝。
“小姑，麻烦你了。”
赵小雅伸手握住姑姑粗糙的手掌，那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想起小时候被这双手护着时的安全感。
小姑张英今年才三十八岁，却比同龄人苍老许多。
她的背微微佝偻着，像是常年背负着看不见的重担。
赵小雅注意到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藏青色的旗袍，虽然款式老旧，但洗得很干净，领口别着一枚小小的珍珠胸针，那是奶奶留下的唯一首饰。
“雅雅，”
小姑似乎想到了以前，她的声音突然哽咽，
“你奶奶要是能看到你有今日的生活，我想，她能瞑目了。”
赵小雅的眼眶瞬间红了。
远处婚礼乐队奏响的旋律，宾客们的谈笑声，在这一刻都变得遥远模糊。
她只听见自已心跳的声音，咚咚地撞击着胸腔。
“小姑，我…我对不起奶奶。她死了我都没能见她一面。”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小姑粗糙的拇指轻轻擦过她的眼角，
“傻丫头，你奶奶临死前只惦记着你会不会被你爸妈欺负，她怎么能怪你？”
说着，小姑警惕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陆兰芝。
见她在收拾屋子里的气球，她才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层层塑料包裹的东西，那塑料已经被摩挲得发亮，边缘处有些泛黄。
“雅雅，这是你奶奶留给你的。”
小姑的声音压得很低，
“她跟我说，这个东西等你嫁人的时候才给你。你可能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小姑说着，眼泪已经在布满细纹的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赵小雅突然注意到小姑手腕上有一圈淤青，被刻意用长袖遮着，却在她抬手时若隐若现。
“姑姑，”
赵小雅握住她的手，
“姑父他...如果不幸福，你就跟他离婚好了。”
小姑的眉头轻轻颤动，像风中摇曳的树叶，
“孩子呢？孩子该怎么办？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得很，总不能让两个孩子分开。况且，”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他们爸爸那种人，无论是哪个孩子跟着他，都会吃苦，我怎么忍心。”
赵小雅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小姑从未见过的锋芒，
“交给我好了，我会让他主动跟你离婚。”
她轻轻捏了捏小姑的手，
“我还可以保证，他肯定不会跟你争夺抚养权。”
小姑的手明显颤抖起来，塑料包装在她指间发出细碎的声响。
当她终于打开那层层包裹，赵小雅看见里面是一张崭新的白色手绢。
手绢四周用翠绿色的丝线绣着精致的竹叶，针脚细密均匀。
奶奶会绣手绢？
她怎么不知道。
在手绢的一角，还绣着一个清秀的“莫”字，那字迹娟秀中带着几分洒脱。
“这是？”
张英蹙眉：
“你奶奶只说，等你脱离你爸妈的掌控，等自已做主的时候，让你自已选择。”
一句话，让赵小雅呆立当场。
“姑姑，我不是他们的？”
小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赵家人，贪婪成性，又好面子，也就你爷爷还好一些。他们怎么可能有你这么好的女儿，他们不配。听你奶奶讲，其实你还有一个玉镯子的，可惜不见了。这手绢便是包手镯用的。奶奶觉得很对不起你，直到死都还念叨着这件事。”
赵小雅的心情复杂极了，那张绣着“莫”字的手绢像一根刺，悄无声息地扎进她的脑子里。
“小雅，新娘子该出场了！”
宋兰芝激动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母赵小雅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喜服上的合欢花，嘴角却在不经意间轻轻扬起。
她想起了傅正庭昨晚离开前，在她耳边留下的那句话：
“别紧张，有我在。”
“小姐，我们送小姐成亲去！”
管家张瑞金的声音带着喜悦。
他的身后站着一排宅子里的佣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赵小雅朝他们轻轻点头，眼眶微微发热。
“谢谢你们。”
她深吸一口气，挽上姑姑的手臂。
她被众多佣人簇拥着。
金丝绣线的合欢花在正红喜服上灼灼绽放，赵小雅顶着鎏金凤冠缓步前行，珠帘在额前晃出细碎的光晕。
铺满玫瑰花瓣的红毯两侧，孤儿院孩子们仰着稚嫩的脸，将带着晨露的玫瑰一枝枝递到她手边。
这是傅正庭特意安排的体面，这些孩子都是他资助孤儿院的孩子。
得知傅正庭结婚，院长便带着孩子们来祝贺他。
“新娘子好漂亮！”
有个缺门牙的小姑娘大声喊道。
盖头下的赵小雅心跳如雷，虽然跟傅正庭连孩子都有了，但是这个时候，她依旧紧张得要命。
“妈，那是…那是小姑吧？她怎么在这里？她在这里，那盖头下的人……”
赵小婷脸色苍白，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白杨上手臂被她捏得变了形，依旧不觉得痛。
“老公，你妹妹她？”
白杨这话，让赵睿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本来在看到自已妹妹出现的那一刻就慌了，此刻被白杨这么故意地提醒，他都感觉自已的不能呼吸。
“快…赵小婷，你去问问傅宸宇，那个老东西跟他是什么关系？”
赵小婷此刻哪里还能听见赵睿年的声音，现在她的耳朵里全是自已心跳的声音。
赵小雅，不会这么巧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