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

本哭得眼泪汪汪,听到寒霁这不知道歪到了哪里的话,隋珠差一点都要被气笑了。

想像往常那样捶他一下,但触目都是淋漓的鲜血,隋珠哪里下得了手。

“都什么时候了还贫嘴,身上不疼了?”

打不了还是说得了的,隋珠拢了拢寒霁凌乱的头发,替他拭去脸上的血迹,红着眼睛道。

“不疼。”

到了这个时候,寒霁犹然在逞强,只为让隋珠少担心些。

“你且嘴硬,你骗我的事,等回了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隋珠抹了把泪,语气佯装凶狠道。

“好,我等着……”

少年有气无力地回应着,但语气却是十足的温柔。

顺手拿起寒霁落在一旁的长刀,隋珠看着上面覆满了鲜血,那条她亲手所编的白玉芍药穗子也不翼而飞了。

想来可能是打斗的时候太激烈,被甩到地上去了,隋珠将人轻轻放下,欲去将其寻回来。

刚有动作,就被孱弱的少年拉住。

“你要去哪?”

少年如蝶翼一般的长睫微微擡起,眼中的墨色浓黑深邃,又带着不安,语气微颤。

由于不安,他握住了隋珠的手,一副不许她走的姿态。

隋珠哭笑不得道:“穗子不见了,我想去找找。”

“不必去找了,它在这……”

一丝浅浅的笑挂在少年过分苍白的脸上,让人见之生怜。

沾满鲜血的手在身上蹭了蹭,从胸口掏出一物来,正是那只白玉做的芍药穗子,可惜的是,不仅穗子上浸满了血水,就连那块白玉上也是斑斑血迹,甚是碍眼。

隋珠先是愣了一下,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后,心里则是泛起了细细密密的疼。

“对不起,我本想着挂外面会弄脏,就放在了里面,不想还是弄脏了。”

缩回手,想将穗子在身上擦一擦,却意识到自己衣袍也全是血,于是僵住了动作,不知如何是好。

隋珠偏过头,不想让眼泪掉下来,伸手将那穗子夺过来,毫不顾忌地在身上狐裘擦了擦。

“无碍,擦一擦便好了。”

寒霁又瞥见女郎身上那件碍眼的狐裘,眉间结了一瞬的郁色,但很快便因为伤重流血过多而失了力气,加上又强撑着与隋珠说了许多话,终是坚持不住了,双眸渐渐开始阖上,安静地睡了过去。

得马上看大夫才是!

见寒霁晕厥过去,隋珠瞳孔一缩,就要将人抱起。

但她又忘了,自己这点力气是抱不起一个人高马大的少年郎的。

正思索着去找人帮忙时,隋珠察觉到身后传来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生怕是趁火打劫的,隋珠心中发沉,脸色惊惶地回头,却与匆匆赶来的外祖父一行人撞了个正着。

心中巨石落下,隋珠身子一软,心下大安。

是夜,紫都一处荒山野岭中,任长青肩上扛着一个大红嫁衣的女郎,脸色冷寂如寒霜。

奔袭了一天一夜,任长青终于摆脱了官兵的追捕,找到了一处藏身的安全之所。

这是紫都与隔壁同州的交界山脉,只要翻过了这座山脉,就可以不再受到紫都的威胁了。

但经过一番生死劫狱,又扛着这薄情女郎跑了一天一夜后,任长青实在是有点累了,也恰好,他还要审一审陆妍,跟她论个是非对错。

脸色淡淡地解下外袍铺在地上,将被他点了睡xue的女郎轻轻放在上面,任长青没有急着解开她的睡xue,而是一声不吭地仔细端详了她片刻。

女郎身着正红色的艳丽婚服,虽簪冠因为入狱的原因而被卸去,但面上妆容犹在,浓艳喜气,全然是一副新嫁妇的模样。

任长青捏着女郎的下巴打量了片刻,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报应!

心中腹诽了一句,神色却是难辨喜怒的复杂。

终于,将手一松,任长青解了女郎的xue道,双手抱剑,冷眼看着她幽幽转醒。

只听嘤咛一声,陆妍蹙了蹙眉头,缓缓睁开了那双狡黠灵动的眸子,只一眼,就瞧见了那个正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男人。

“陆大小姐醒了?”。

甫一睁眼,还没来得及判断这是哪,就听见任长青不冷不热的话语,陆妍怔了一瞬,随即扬起个明晃晃的笑。

“任郎,你终于来救我了!”

仿佛没听见初醒时那道冷言冷语,陆妍还像往日面对任长青一般笑靥如花。

任长青呆了一霎。

料他预想过陆妍醒来后见到他的千百种反应,此刻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本以为,陆妍做了对不起他的事,见到他定然是羞赧或者尴尬,亦或者是冷淡厌恶。

但无论他怎么想,都没有料到陆妍居然还摆出一副与往日一般亲亲热热的姿态。

任长青不知所措的同时,又觉得很气恼。

前脚抛弃了他,后脚发现他有用了便巴巴凑上来

当真是……能屈能伸。

但这并不代表他任长青就肯吃这回头草!

“真是奇了,陆大小姐还能对着我这个江湖草寇露出个笑脸,真是不容易……”

陆妍本沉浸在被心上人英雄救美的喜悦中,又是长久不得见面,心里有许多话想说来着,但见他阴阳怪气,一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

“你吃炮仗了?上来就说这样的话,我哪里得罪你了?我都没怪你来晚了,你还恶人先告状!”

陆妍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以往同任长青说话还没受过气,今儿一睁眼就被嘲了一通,叫她怎么不来气。

一段日子不见,这人脾气渐长啊!

陆妍气呼呼地瞧着他,一副气势汹汹的姿态。

任长青都要气笑了。

“哪里得罪我了?对我始乱终弃难道不算得罪,你可知我为了和你的约定差点送了性命,九死一生后拖着伤体去见你,听见的却是你让丫头转达的最薄心绝情的话,你让我怎么办!”

陆妍的态度当即就刺激到了任长青,他攥着女郎纤弱的肩膀,几近吼着将话倾泻出来,眼中的怒火和伤痛一览无余。

这下轮到陆妍呆住了。

“什么薄心绝情的话?我明明,是让你来救我的啊……”

顿时,这座深山老林中,两只呆头鹅两两相望。

良久,两人才将所有的来龙去脉说清,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所以说,是你的丫头杨柳说了谎,故意激走我,让我死心放弃?”

任长青像是溺水的任抓住了最后一根绳,拼命拉扯着往上爬。

提到丫头杨柳,陆妍叹了口气。

她应该可以猜到这一天为何对着任长青撒谎,无非是她那夜让杨柳传信的事被那个便宜父亲知道了,拿杨柳父母做要挟迫她去说谎。

将自己的猜想说与任长青听,陆妍只叹她这丫头也是个可怜人。

“竟是如此吗?”

任长青失神,嘴中喃喃道。

“怪不得,这丫头回来与我说你不愿来救我,我当时就不相信,但左等右等你都不来,害我只能被我父亲逼着上了花轿,毕竟我阿娘还在家中,我不能不听父亲和嫡母的,要不然吃苦的还是我阿娘。”

陆妍脸色恹恹,然又想起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愤然开口骂道:“都是我那眼皮子浅的父亲,非要去攀左相家,家中女儿用光了就想起庄子里头的我,这下好了,人家被抄家了,还连累自己被贬了官,真是活该!”

陆妍这边正喋喋不休,却没看见身侧人目光愈来愈炽热。

蓦地,陆妍被人抱在怀里,耳畔一片滚烫。

“所以,你没有抛弃我对吗?”

像是抱着一块失而复得的瑰宝,任长青语带试探。

被任长青呼出的热气搞得有些发痒,陆妍推开他,笑嘻嘻道:“当然,我还等着和你浪迹天涯呢!”

这是两人一早许下的约定,等成了亲便去游历名山大川,做一对行侠仗义的侠侣。

听到这久违的承诺,任长青笑了,那一笑之下,风霜侵蚀了许多日子的脸顿时犹如冰雪消融,又变作了初遇时的温柔和煦。

“那我们走了,你阿娘怎么办?”

任长青还没完全被幸福冲昏头脑,想起他的阿妍还有一个娘亲,心里思索着要不把岳母夜劫出来算了。

不了女郎只是摆摆手,表示不用。

“如今左相都倒了,我父亲跑都来不及,不会再寻我和阿娘的事了,嫡母心地倒是不坏,我阿娘在家中你倒是不会被为难,顶多是被遣回庄子里,我们只要偶尔回去瞧瞧我阿娘就行了!”

陆妍说得眉飞色舞,满脸的喜意也渐渐感染了任长青。

满身的疲惫都被误会破除后的喜悦给冲散了,任长青的精气神再次归来。

“都依你,但现在天色晚了,天寒地冻的,我们去找个暖和的山洞吧,我背你……”

说完,任长青蹲下身子,示意陆妍上来。

这时,陆妍才意识到这是在天寒地冻的荒郊野岭,她只有一身单薄嫁衣,一袭冷风吹来,立即瑟缩了下身子。

她更不是个扭捏的女郎,见心上人蹲下,嘴角带笑地趴了上去。

枯枝烂叶在脚下碎裂的声音不断回响在这片深林中,伴随着女郎清脆悦耳的嬉笑声……

“对了,任郎,你先前说的差点送了性命和九死一生是怎么回事?”

陆妍说笑着,突然想起心上人愤怒之下吐出的话语,好奇地凑在他耳边发问。

夜色中,只见任长青脸色僵了一下,状若无事道:“哦,没什么,气话罢了,不值当说出来……”

“任长青,你少骗我了,我可不聋,你瞒了我什么,最好给我老实交代!”

静悄悄的山林中,一男一女进退有序的对答时不时响起,然后随着他们的远去变得模糊不清,最后只听见男子无奈的应答声,就再听不见其他了。

嘟嘟嘟,今天仍然爆更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