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叉】
摩拉克斯轻轻揉了揉雏鸟的绒毛，随后，便带着他重新来看眼前的国度。
“魔神大人，他会重归死亡的怀抱吗？”少年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我不知道魔神会不会死亡，但是，强大的魔兽死之后，会有一些残留的怨恨。”
“那魔神死亡之后，应该也一样吧。”摩拉克斯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雏鸟轻轻啄了啄，心想，‘好乖。’
“丹塔利安是梦境之魔神，本源也与我们完全不同，倘若他死亡——那必然会带着全部的梦境，干干净净，完完整整地步入循环。”
摩拉克斯说着，带着少年在城市的废墟里漫步，偶尔从残垣断壁里揪出一些惊恐的凡人，“但梦境对于人类来说，是个不可缺少的东西。”
“是吗……”少年沉默的应了应，“您也需要我们来收割梦境吗？”
“并非如此，在外面，我们确实有需要你们的地方，却不是在此事之上。”摩拉克斯摇了摇头，宽阔有力的手放在少年满是血污的头顶，“别担心，我们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新的安置地。”
“我的盟友已经提前来过了，并且，已经给你们替我许下了承诺。”摩拉克斯轻轻揉了揉掌下的雏鸟，笑道，“作为契约之主，那我自然也是要履行这个约定的。”
“什么约定？”
“在金色的暴雨之后，你们将来到比美梦还要美好的真实世界。”摩拉克斯笑道，“走吧，去找到你的伙伴们，然后我们一起去外面看看。”
“去……森林外面？”
“是，我们的家，就在森林外面。”
“……”摩拉克斯感知到手下少年的僵硬，可这是应该的，应当给这只拼命从荆棘丛中挣扎出来的小鸟一点思考的空间。
外面吹来的风，吹过了两人的发丝，又拂动了两人的衣袂，摩拉克斯的袍角轻轻飞起，蹭了蹭少年的小腿。
随后，摩拉克斯就听到了比微风还要小的一声，“好，大人。”
摩拉克斯只是笑着揉了揉少年的脑袋，“等到出去了，你们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契约之神，那自然是一诺千金。
残存在梦之国度，被收割了不知多少漫长岁月的人们，这次反而走在坐在了最前面，真正地踏出了这片腐朽的森林，走在花三宝潜入时的道路上，一步步走出了山谷。
顺着山道向下，周围的树木也慢慢变得稀疏，这样的树林里，就连阳光都比之前的地方多了不少。
又走了一会儿，豁然开朗，一条棕色的田间小路连接着山脉和平原，穿过块块的田野，最后蔓延向远方。
这些连看都看不到边的地方，就是他们新的家园。
“美梦，美梦成真了！”有的人不敢置信地欢呼，身体僵硬，眼泪却不停。
只是干涸的眼眶慢慢变得湿润，随后，一丝丝泪花在眼眶之中打转，变多，眼眶也盛不住这么多的痛苦与欣喜，这些情感就裹挟在泪水之中，顺着干瘦的脸颊流下。
外面的气候与谷地相比，更冷些，何况，此时还是凛凛的寒冬。
但寒冷的风吹不冷这些刚刚从绝望之中走出的人们的心，更不能阻止他们踏入这片沉睡着希望的沃土。
很快就有巡逻队发现了他们，相似的相貌让这些惊惶不安的人们烧鹅无放下了心，现在，他们可以相信美梦成真的愿望了。
像是火苗、少年们那样，有着特殊力量的人们反而有些迟疑，他们大多数刚刚从战场上下来——无论是对周围环境的剿灭战场、对人民梦境收割的战场还是对付怪物的战场。
他们大多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静静地站在原地，有的手里拿着武器，有的双手空空，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
在背的国度，一定会受到尊敬的人们，在这里，却因为自己的异常，而受到了更多的迫害。
这些拥有元素力，相貌上和人类稍有异常的人们，来源已经不可考，但是他们自发地，成了一个种族，虽然还没有名字，也不一定有血缘，但是，他们在漫长的时间里，已经变成了极为亲近的团体。
火苗和阿难相互搀扶着，走到人群里，和他们站在一起，静静地晒着太阳。
冬日的太阳虽然不够温暖，但已经足够耀眼。
火苗苍白的脸上扬起一丝笑意，“真好啊，她说的居然是真的。”
“美梦……比美梦还要好的世界，就要来到了吗？”阿难怯怯地，擡起头，看着耀眼的，没有乌云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眨了眨眼。
真好，这一次，不再是梦境了。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我们做些什么呢？”
“我们该听谁的话？”
现在，就是这些迷茫的灵魂，重新看清自我，重新选择一个方向的时候了。
摩拉克斯就是这个时候，带着被契约束缚的丹塔利安来到这里的，青发的少年也跟在他身边，手中握着一颗去除了边框的神之眼。
耀眼的青色神之眼，骤然发出了比以往更加闪耀的光芒。
“我……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可以跟着您吗？”少年擡起头，看着摩拉克斯的眼睛。
两双同样的同样金色的眼睛对视，一双带着无数岁月沉淀的可靠，另一双，带着挣脱痛苦之后的迷惘。
“在没有看清前路之前，不妨先跟随一盏灯火。”摩拉克斯点了点头，拍了拍少年的发顶，“不客气地说，我目前也算是其中的一盏，跟随在我身后，自然也可以。”
“好。”少年不自觉地蹭了蹭摩拉克斯的掌心，随后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帝君，请允许我跟随在您的身后。”
“我允许了。”摩拉克斯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呆立在一旁的丹塔利安，这人好似被戴上了一副讥诮的面具一样，自从被契约束缚起，就冷笑着，时不时地翻个白眼。
摩拉克斯完全没有理会，金色的枪杆在手中挽了个枪花，随后，捅在丹塔利安的后膝，给他戳了个踉跄。
“你！”丹塔利安条件反射地瞪了摩拉克斯一眼，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现状，不情不愿地跪在这片残垣断瓦里，低头嗅着自己激荡起的灰尘。
“成王败寇而已，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让我重归循环！”丹塔利安恨恨地说着，低着的脑袋上，白眼飞个不停。
“废话倒也不用说这么多遍。”摩拉克斯一乐，枪尖抵在丹塔利安的脖颈上，“说实话，我还没想好到底把你关押在什么地方。”
“还要关押，摩拉克斯，我可真没想到你居然是个会仁慈到放过敌人的魔神。”丹塔利安费力地扭过身子，斜斜地看着摩拉克斯，“不杀了我，那可后患无穷啊。”
“我总不能因为胜负这样的恩怨，就拉上全部的凡人作为代价。”摩拉克斯摇了摇头，“更何况，你我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怨，你真正的债主——”
“一部分已经成为成了我的子民，连带着你的国土也一并归在了我的麾下。”
“另一部分，也是被你奴役的另一部分，就在这里，等待着对你的审判。”
“你居然为了一群凡人审判我！”丹塔利安只觉得不敢置信，“这是僭越！凡人，区区凡人！可以使用元素力又如何！”
丹塔利安还没说几句，就被枪尖顶着后脑，被迫的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于我而言，不过是一群蝼蚁！”
“是啊，可是如今，跪在蝼蚁面前的，不也是你吗。”有着四条手臂的怪人从人群里走出来，冷峻地面制之上，还沾染着不知名的血液。
“我们曾经的奴役者。”紫色的长发被他随意的扎住，早就在之前的战斗里乱成一团，但这人从不在意，“是什么让您从摇篮里醒过来了呢，是不舒服吗！”
“呵，原来堂堂魔神，也不过如此。”四臂的紫色男人说着，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什么声音。
大抵是还想说些讽刺的话，结果却发现自己实在不善言辞，完全说不痛快，才愤愤地从鼻子里挤出一丝气音。
稍微平息了一点胸中的怒火，这人才擡起头，崇敬地看着摩拉克斯，单膝在摩拉克斯身边，温顺地垂下脑袋，“大人，请原谅我的僭越。”
“您刚才同我的小兄弟说的话，我们在一旁都听到清清楚楚。”这人说着，四条手臂都乖顺地放在身侧，将一只右手贴在胸膛，“大人，请允许我，和我的家人们，也加入您的麾下。”
“我等曾经犯下了无数罪孽，每个人都在愧疚和绝望之中，无法解脱。”
“请您赐予我们解脱，如同赐予臣民美梦一般，无论结果如何，我等，都毫无怨言。”
这话一出，摩拉克斯周围颜色各异，神色也各异的人们，好似大梦初醒。
先是看到了跪在一旁的丹塔利安，随后，又看到了站在阳光之下的摩拉克斯。
虽然都是魔神，可这两人之间，如同萤火与曜日，实在很难比较。
于是，渐渐地，有红色、蓝色的小人单膝跪了下来，有黄色、绿色的小人们紧随其后，慢慢的，这些在茫然的人们，都朝着新的灯火，献上了悔恨与自责的脑袋，等待着最后的解脱。
“……”摩拉克斯沉默了半晌，在这些人们的惶恐快要摧毁他们好不容易提起的信心之前，笑着，揽住紫色小人的胳膊……两条胳膊，把他扶了起来。
“好，我愿意承担你们的痛苦。”
“过去，你们在丹塔利安的奴役下，犯下过种种杀业，这种罪孽并不能在只言片语之中消除，但可以在行动之中赎罪。”
“今日之后，你们将为我镇压妖物，为我的臣民守护家园，为我开疆拓土，为你们的家园举起武器，如此，直到重归循环，才能消弭你们身上的怨恨……”
“如此苛刻，你们可愿意？”
“我等……万死不辞。”
“我会为你们取下新的名字，从今以后，你们便是我麾下的夜叉，过往种种，皆可抛却。”
“从今以后，你们只为妖邪动武，所犯杀孽，皆是为了守护。”
“契约已定，我的夜叉们，是时候，站起来迎来你们的美梦了。”
“谨遵帝君教诲。”
一更~~~~
捡到可可爱爱的夜叉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