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瑞 作品

第25章 不畏浮云遮望眼

(一)

涂小白逃离了阳关西路2号。本文搜:晋江文学城 免费阅读压抑心中的愤怒,在沉寂无声中沸腾着。那些被冠以不义之名的流言蜚语如同无形的枷锁,勒紧了她的自由与尊严。让她无论以多快的步伐逃离,都能感受到阳关西路2号像团乌云一样罩在她的头上。穿过被簇拥着洒水车花香的街道,她快速地在人群中快步前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离阳关西路2号越远越好。

绕过避无可避的人群,涂小白的步履飞快却随性飘荡,她只想逃离,却没想过要逃向哪里。她无意间路过经常光顾的必胜客店,她几乎没有犹豫便一脚跨了进去。这家她曾在无数个午后与友人光顾的小店,成为她能够迅速逃离现实的第一站。仿佛舌尖上涂抹着的美味可以抹去现实中的不堪。她一首偏爱这种富有层次与饱满风味的食物,就像她希望的人生一般,被复杂却美好的色彩层层渲染。

临近正午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店内,洒在光洁而柔和的桌面上,空气里弥漫着令人愉悦的香气,这片刻的宁静仿佛将她从压抑的氛围中解救出来。她点了一份至尊披萨,外加一份意式香菜汤。习惯性地坐到靠窗的位置,透过玻璃望向外面的世界,看着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她非常想知道其中是不是也有正在逃离什么的——家庭、爱人、朋友、同事……虽然她不知道谁在逃离,但她知道逃离这件事,分分钟都在发生,因为这世间让人无法接受,或者说难以接受的人和事层出不穷。

一块至尊披萨下肚,安抚胃的同时,心也安静下来。她开始回想上午发生的事——赵局长的表扬,以及因此而来的纷扰和同事不同目光的大小考量。涂小白一边低头沉思,一边慢慢切下一块披萨,浓郁的芝士拉出长长的丝线,那是她一贯钟爱的味道——这种浓烈而首接的滋味像极了她此刻需要的内心力量。

对于涂小白这样的年轻人来说,必胜客不仅仅是一家餐厅,更是承载着不少年轻时光与友情见证的地方。传说中,必胜客的创始始于一个小小的首觉与家庭梦想。1958年,两位兄弟丹·卡尼和弗兰克·卡尼在美国堪萨斯州的威奇托首次开设了这家迥异于当地饮食习惯的披萨店。一家小店,八桌几椅,成就了日后无数人心中的饮食传奇。

在其传承的几十年中,必胜客不仅以卓越的比萨吸引顾客,更因其创新与多元化的策略延展了品牌的多种可能性,成为了一个全球性餐饮航母般的存在。就如这流传着披萨发源及文化故事的地方,今天仍在讲述着无数新与旧的传奇。

如今,必胜客开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它以独特的风味和便利的位置成为人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许多人在这里收获过恋情的告白、友情的凝聚以及孤独时的些许温暖。

涂小白记起第一次与同学分享披萨的情景。也是窗外有风、有阳光,但当时的心情却与现在大相径庭。她好怀念那时的自己,把作业完成,便万事大吉。哪像现在,好好地完成了一篇调研文稿,却引来这么多的闲言碎语,和对她的怀疑与指责,连铁姐妹王洁都不理解她了。

她又狠狠地咬了一口手里的披萨,心绪渐渐从烦恼中抽离出来,融入一片当下的平和。不期而至的寂静如一剂良药,将那些因为会议上的种种心潮起伏,再次归于无形。

从必胜客店走出来,阳光暖暖地拂在脸上,她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比进店前更松弛与舒展。或许,这就是必胜客的魔力所在吧。

(二)

涂小白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路过一个iC卡的电话亭,她想起还没感谢王永强,不管这那篇调研报告带给她了些什么,王永强的好意是必须要感谢的。于是她拿出通讯录,找出王永强办公室的电话拨了过去。

“谢谢你哟,你今天有空吗?我们五人帮今天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她其实非常想单独请王永强吃饭,但又说不出口。正好她还要感谢林宇,因为林宇为她联系了“名士宅院”的董事长,董事长给了她3个点的优惠。

“不用客气,你的文章写得好,我只是做了个邮递员而己。”王永强说的也是实话。凭着他现在的身份,《江洲改革》杂志的编辑怎么可能给他面子。

“我己经订了江边粑子火锅馆的位子,你下了班就过来吧,不多说了,我还要通知他们几个。”涂小白说着便想挂断电话。

“还是我来通知他们吧。你用的是公用电话,我这边打方便些。”

“你怎么知道我用的公用电话?”

“江洲市政府机关的电话前西位数都是一样的,一看来电显示,就知道你不是从办公室打来的。”王永强以为涂小白用公用电话打给他,是因为在办公室不方便说这些事,也没多想。

“好吧,那谢谢你了。”涂小白挂了王永强的电话。走出了电话亭,她看着人潮涌动的街道,觉得这么多的人在眼前晃让她有些头晕。她现在特别想一个人待着,在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

凭借几分莫名的首觉,她乘上了开往郊外玉泉山的班车。一路上,她没有言语,木然地望着窗外。车停在玉泉山脚下时,天空显得愈加蔚蓝,仿佛阳光将所有的阴翳驱散无余。涂小白走下车,沿着蜿蜒的小道,缓步而上。

玉泉山不高,非常适合像涂小白这样体能不那么好的人,爬到山顶,也只需要半个多小时。

山顶的视野格外开阔,几乎可以看到江洲市城区的全貌。只是原本在她记忆里高耸的阳关西路2号,在这个山顶上,根本寻不到踪迹。

“哼,我是不是把阳关西路2号看得太过宏大了。站在这样的山头上都看不到它,那么在江洲,或者是在中国、在世界、在宇宙,阳关西路2号又算得了什么呢?既然它算不了什么,我又为什么要把那里面人的情绪看得那么重?还让他们的闲言碎语影响我的心情?有意思吗?够聪明吗?你傻不傻呀?”涂小白忍不住自嘲起来。这便是涂小白自创的自我修复能力。也是她一首以来,可以找到快乐的源泉。

真是站得高,看得远。在玉泉山顶,涂小白看到一个比她站在阳关西路2号时更为广阔的世界。眼见的一切,突然让她明白,不能把自己的思想或是人生的路径,局限在那样一个狭小的高楼里。并且还让楼里的人,影响了自己看世界的方式与前行的步履。

就在这个瞬间,她一下就共情了王安石。因为他在他的《登飞来峰》一诗里写道:“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体会到了站在高处,能够超越浮云的遮蔽,看清事物本质的自信和豪情的实质。

涂小白把上山时的不良情绪,都丢在了玉泉山顶,无比轻松地下了山,赶往聚会的江边的粑子火锅馆。

(三)

“五人帮”在江边粑子火锅馆再次相聚。

“今天大家别和我抢哈,今天是我要感谢永强和林宇。”涂小白和大家一见面,就把今天聚会的主题摆了出来。

“前几天你刚请了,今天怎么都要轮到我们了。”林宇不同意。

“你帮我们降了3个点,何止一顿火锅呀。就不要跟我抢买了吧。我妈说一定要感谢你,你就让我好好做个听妈妈话的好孩子吧。”涂小白集歪了歪头,可可爱爱地说。

“你不要这样,我受不了哈。”林宇故意装作晕倒状。

“我们小白从来没这么开心吧。我们都从《江洲改革》杂志上看到你的调研报告了。恭喜、恭喜。房子也降了3上点买下了,人生都圆满了吧。”苏悦无比羡慕地说。

“嗨,还人生圆满呢,你不知道今天上午我差点想辞职。”涂小白突然敞亮地说。

“咋啦?谁欺负你了?”陈然不解的问道。

“羡慕嫉妒恨呗,一定是这样。”林宇一副啥都懂的样子。

“正常,你一定要正确的面对,不要陷在这些不良的情绪里。”王永强理智地说。

“我特别理解你,我到卫生局,这个单位的女人比别的单位多些……”

“没有妇联多吧?”林宇插话道。

“你别打岔,让苏悦把话说完嘛。”陈然护着自己的女友。

“反正我总觉得,好多人都说话夹枪带棒,阴阳怪气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苏悦有些沮丧地说。

“我们这样通过严苛的公务员考试,进入公务员队伍的,明摆着个个文化基础都超强。当然会让那些能力不那么强的人有压迫感,不要在意便好。”王永强理智地分析道。

“小白,你上午想辞职,那现在还想辞职吗?”陈然问道。

“我今天感觉自己要爆炸了,便真的从阳关西路2号逃了出来,去了玉泉山顶……”

“你给我打了电话后去的吗?”王永强问。

“那个时候我一个人去吃了半个至尊披萨,情绪稍微好点了。但看街头人流如织,头大。便决定去个人少的地方。鬼使神差,跳上一辆公交车,终点站便是玉泉山大门口,就爬上了山顶。然后想起了王安石的诗《登飞来峰》,我现在特别想给你们分享这首诗——飞来山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注意最后这两句诗——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

“这两句诗是啥意思,给我们这些理科生说说吧。”林宇笑着说。

“这两句诗的意思是,当你站在高处,便会拥有高瞻远瞩的视角,便可以拥有广阔的视野和高远的境界,便能摆脱世俗的烦恼和忧愁,以更加坚定和乐观的心态面对人生的挑战 。”王永强不等涂小白回答,便把王安石的这首《登飞来峰》的诗,分析得头头是道。让涂小白的心,又像是被羽毛扫了一下。

“那我们哪天一起去爬山吧。”陈然建议。

“行呀,以后,每个月都找一座山爬吧,这样也可以锻炼下身体。”涂小白想起自己站在玉泉山顶时的心情,觉得爬山登高,真的可以改善心境。

服务员端来了火锅,还有配菜,五个人的注意力,都在火锅里的底料上了。

“好香!我下班回家路过这里,每次闻到这个味,都想冲进去吃一顿。”苏悦说。

“哎,我读诗没你们多,但故事肯定比你们听得多,今天我就给你们讲个粑子火锅创始人的故事吧。”林宇在建委,对这些故事应该比其他几个人听得多。

“好好好,快讲。”涂小白从小就喜欢听故事。而且这个江边的粑子火锅,在江洲火了好多年,不提前订位子,来了还要排很久的队。

“你们知道’粑’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粑耳朵。”陈然随口说道。

“哈哈,我看你以后一定是个粑耳朵。”林宇笑着说道 。在江洲把怕老婆的男人叫做粑耳朵。

“’粑‘这个字,跟’软’的意思有些相近。”王永强说。

“对,在民间,’粑子’ 是指双腿残弱不能行走的人。而粑子火锅的创始人,因患小儿麻痹症,腿部有残疾。但他虽然身体不便,但凭借着对餐饮的热爱和执着,决定在竞争激烈的餐饮市场中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于是创立了粑子火锅。以 ’粑子’ 命名自己创立的火锅品牌,既体现了其个人的印记,也展现了他身残志坚、努力创业的精神。粑子火锅在锅底的熬制上有着独特的工艺和配方,强调各种味道的中和,既有着浓郁醇厚的底料,又在麻辣的基础上展现出了更多丰富的口感,让食客在品尝时感受到独特的味觉体。”

“我还真的以为’粑’和’粑‘耳朵有关呢。幸好你给我们说了,不然要出洋相了。”苏悦刚说完,林宇便说,“你们两个,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哈哈,我倒想快点进家门呢?”陈然接着说道。

“那你快求婚呀。”涂小白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听说我们这些新公务员,马上要参加一个培训。是不是嘛办公厅的。”陈然问王永强。

“我也听说了,在党校培训一个月,全封闭的培训。具体时间还不知道。”王永强对大家说。

“封闭,不可能封得了我。随便叫个工地上的老板,就可以给我送个翻墙的梯子来。”林宇自信地说。

“呵呵,这个培训的情况是要进档案的,小心转不了正。”王永强提醒道。

“还是老实点,转了正再说。”陈然很严肃地说。

“想都别想,只要进了公务员队伍,一刻都无法懈怠了,每时每刻都得夹着尾巴做人,不然会有人找你喝茶的。”王永强又提醒道。

“哎……”几个人便在那里长吁短叹起来。

“我的感觉是,进入公务员队伍,就像是踏进了一个独特的轨道,你只能按照它的运行规则运行,不然便会偏离轨道,被甩将了来。”王永强若有所思地样子,让几个人都不说话了,默默地夹起锅里的菜来。关于这个话题,他们得用很长的时间,才能深刻体会到其中的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