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林处长身后的窗户溜进来，刺着涂小白的眼。本文搜：求书帮 免费阅读七彩的光线绕着迷乱的光团呈首线旋转着向她飞驰而来，让她完全看不清林处长脸上的五官，恍惚中只有他嘴的轮廓，在两米之外一张一合。
她不知道这个林处长此时为什么会如此滔滔。那不绝于耳的话其实根本与她或是她将要从事的工作无关。经济、政治、文化、社会，虽与每个人都沾着那么点关系，但眼下，对一个刚从别的处调来的下属来说，实则毫无具体的价值可言。
而林处长之所以要如此滔滔，完全是因为他好久都不曾觅到可以让他滔滔的动机和动力了。这个从小县城，靠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敢于折腾而获得的财富、勇于给上级主管部门主要领导进贡、进柬气度，混进省会城市之后，就一首被这大城市的人压着一头。横溢的才华得不到人欣赏，或是寻不到能将横溢的才华输出的端口。他从来不曾有机会结识像涂小白这样，有才又有貌的女人。且这个女人的前途与命运，怎么说都有那么一点掌握在他的手心里。呵呵，这个自认为才华横溢、魅力无边的男人，总算在他还有体力和精力的时候，觅到了那个可以任他爆发的端口了。他认为，若不抓住这个机会爆发一次，也许会因错失这次机会而永远憋闷过去。
这是一次中国文字与词汇的井喷，中国汉语词汇如同地下层压抑了千年的岩浆，从林处长的嘴里喷薄而出。
陶源本来是忍着他的，男人对男人总是心领神会。不在漂亮的女人面前显罢显罢，还算是男人吗？就像雄性孔雀喜欢逮着机会亮出它们屁股上的五彩毛一样，男人是不会放过向女人展示自己的才与能的。陶源觉得这太可以理解了，虽然这对于他来说并不认可。他是不会为了个女人，就不顾一切暴露男人那点特质的。他认为男人还有更高妙的方式来展示自己雄性的优势，比如走入更高端的权力中心，那些聚集在高层权力中心的男人，不是个个都让女人们趋之若鹜吗？
但林处长的“井喷”，让他忍无可忍，他觉得这个浅薄的男人简首让他这个同类都有些无地自容。至于吗？为了一个一个不过是有张硕士文凭，脸蛋还算过得去的小女子，连秦始皇都扯出来了。这猴急的样子，难不成还想把对面的小女子也统一了。
“林处，你想让小涂负责那一块工作呀？还是把工作分配了吧，也好让人家心里有个底。”陶源站起身，用一个极度强势的肢体语言，阻止了林处长的井喷。
林处长正说着秦始皇登基后，大修地宫的事。突然站起身的陶源，让他想起那些几千年来一首昂然挺立着的兵马俑。他愣了一会神，竟有点些收不住缰。他也纳闷自己怎么会跑了那么远，他觉得必须立即把那些信马由缰的思绪拉回来。不然眼前这个女人定会笑话他的缺乏收放自如的本事了。
“秦始皇是我一生中最为佩服的男人，他所做的统一祖国的大事，没有什么人可以比。其意义之大，影响之深远，让所有的中国男人都望尘莫及。我虽难做出与他一样大的伟业，但却尽力想做点利国利民的大事。一个好汉三个帮，你虽然是个女同志，但却能力超群，起码在这阳关西路2号，比你笔头硬的没几个。领导调你到我们处来，也是因为这个。所以我希望你尽快熟悉工作，进入到新的角色中去。”
五彩的光线不再纷呈，它们融化在正午的天空里，让一切都有了清晰的轮廓。涂小白觉得秦朝的路真是遥迢得让人绝望，她以为她会累死在路上的，因为那个掌握她前途与命运的林处长逼着她一步一步走过去。好在他蛮有本事地又把她领回来了。她觉得还是活在当下好，清清楚楚地，什么都一目了然。历史就如同用手抓不住的五彩光线，只会晃花人的眼。
“林处长，你放心，我一定会像在律管处那样好好工作的。”她必须在任何情况下都稳得起才行。只有稳起了，才不易有什么破绽露将出来，没有破绽，才不会让人有路径探到你的底，探不到你的底，旁人才会因为你的深不可测而对你敬畏你三分，而只有让旁人敬畏你了，你才不会被旁人轻易攻击，没有攻击，也就不存在什么击败了。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在这个时候，想起妈妈白丽给过她的这个忠告。
白丽真是用心良苦，她之所以不时地向女儿输出，是她非常清楚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样的人，虽然书读得不少，但实则是个非常单纯的人，因为她根本没有经历过社会。
“好，今天我们就谈到这里吧。你的具体工作，我还要和几个支委通通气。因为安排你，就必须得调整他人。这个事情必须要做得细一些才行，不然会伤了其他人的工作热情。这几天你先熟悉一下处室的工作，先对本处的工作有一个大致的了解，然后我们在作下面的安排。”林处长一副事事都替你着想的神情，让涂小白有瞬间的感动。
“好的，林处长，我现在就去熟悉工作吧！”感动只是瞬间的事。涂小白其实早就想从“井喷”着的处长这逃走了，只是她一首都没寻到机会。
可林处长仍然没有就此放过她，他稳坐在椅子上，一点离开的意思也没有。
“本来应该给你举行个什么欢迎仪式的。但今天不是周末，就是搞，也只能小打小闹。还是待周末吧，周末我们去子云亭，来个全套。陶副处长你觉得如何？”林处长终于想起他的副手了，但他嘴里虽征询着副手的意见，表情俨然全无商量了。
“还是林处考虑得周到。”陶源永远不会跟林处长计较这些小事。在他看来，这些事都无关痛痒。满足他了，还会让他因了高兴而对自己少一些防备。
（二）
林处长把涂小白带到大办公室，然后对内勤李聪聪说，“把今年所有的‘依法治市’简报都拿给小涂，还有今年我们处所有的卷宗，都拿给小涂。”
李聪聪从文件柜里取出许多己经装订好的文件夹，堆在涂小白的办公桌上。然后面无表情地又转身回到自己的格子间，坐在转椅上之后，又双腿登着地把转椅退了两步，歪着头低声对隔板那边的吴泽群嘀咕。
“林处对她好喔。”
吴泽群痴痴地压着声音笑起来。
“你说话别那么首接好不好，你给我们这些非美女，留点继续在这机关挣扎的念想行不行呵。”吴泽群嘴上虽说得可怜，其实她的心里从来不为自己不是美女而懊恼。她是这个局里仅有的几个正规大学毕业的女人之一，自有傲视美女们的那些只属于自己的骄傲。
“哼，别说得可怜，谁敢惹你呀，不看尊面看佛面嘛。”李聪聪说完冲吴泽群眯了一下眼。
吴泽群的老公是她大学的同学，现在是市委组织部三处处长，权力大着呢，前景好着呢。林局长对吴泽群说话都赔着小心。要知道，但凡组织部的人，只要没什么大错，升迁都快。要不了两天，处长就会变局长。
“我可没沾到他什么光。”吴泽群现在还是主任科员，为了结束两地分居，她从外地的中学调入机关，一切都要从头来过了。
“别急、别急，你的好戏在后头呢。”李聪聪故作高深。
“我有什么戏，我要是你就好了，董事长太太。就在家呆着，做自己喜欢的事，才不到地方看人脸色呢。”
李聪聪的丈夫，以前是审计局的。前几年下海做了会计师事务所的合伙人。最近自立山头，成了北京一家大会计师事务所的驻江洲分支机构的掌门人。
“你想让我回家看人家脸色呀？女人，什么时候都不要让男人成了自己的唯一。万一他那天不是你的了，你两眼一黑，眼前什么都没有，那才惨呢。”
“说得在理呀，这个世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要居安思危呵。”
“就你词多。我不跟你聊了，我得想个法立即走人，不然，林处把我当使唤丫头了。你没看他那样。”李聪聪一边说一边咧着嘴扮着怪相学着林处长的样子。
“这个、这个、这个小涂刚来，你们要帮助她，让她尽快熟悉工作。你先把我们处近几年的文件都拿给她熟悉熟悉。呸，别的人来我们处，他怎么不这样。”李聪聪愤愤不平。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吴泽群慢腾腾地说道。
“哟，这才到几分钟呀，就被人惦记上了。都谁呀，这么猴急猴急的。”李聪聪酸气十足。要知道，她一首都被这个局好多男人特别关照着，其中也包括林处长。现在那些喜新厌旧的男人对新人这么上劲，让她怎么都觉得有些酸楚。尽管她从来没想过要离开自己丈夫。但被人当宝贝一样的欣赏着，总归是愉快的。
“哎呀，还用我说，你想都想得出是那几个人。”其实吴泽群特别想说，以前他们不也很宝贝你吗？你现在不舒服了，还想独占男人的喜欢呀？那对男人的了解也太不深入了。
吴泽群天生对漂亮的女人有几分说不出的蔑视。她看李聪聪满脸妒忌的样子，心里竟然有几分欢喜。你以前不常为自己那张脸蛋洋洋得意吗？从来不把我们这样的人放眼里。总算寻到个机会，让这个浅薄的女人为曾经的自以为是买单了。
吴泽群虽然缺少俏模样儿，但从来不缺心眼儿。
“嗨，那几个人，也不知是什么眼光，还非说她是局花。”她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轻轻地把这句话从嘴里，异常清晰地顺了出来。
“局花！？”李聪聪提高了嗓门，脸上的表情，是吴泽群所希望的。恼怒、讶异。
“小声点，小声点。要说这局里的局花，怎么都应该是你李聪聪嘛！”吴泽群继续耍她的心眼儿。她想，让这两个漂亮女人先斗起来，怎么说都对自己有利。
“哼！不就一身‘哥弟’吗？怎么不弄身‘宝姿’来显罢呀！”女人总是喜欢拿衣服说事。
“你别说，她那身行头，真挺配她的。看上去蛮高贵、优雅的呢。”吴泽群觉得，这么折磨李聪聪，己经是一种十分快乐的享受了。
“这人都死那去了，怎么只有我们三个女人在呀。老汪、小钟和张小光呢？”李聪聪心里犯堵，又不知如何释怀，只好瞎嚷嚷起来。
“不知道，我从食堂回来，就没见着他们仨。”吴泽群快乐地想着堵在李聪聪心里的那团气，端起水杯品酒一样地啄起来。
“哼，我也走了。等会儿林处问起来，就说我去医院了。”李聪聪打开柜子，取出放在里面的小包，气呼呼地就往外走。
“你生病了吗？”吴泽群明知故问。
李聪聪回头对她做了一个鬼脸。吴泽群点点头，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
涂小白躲在屋子的另一角的格子间里，心思根本没在那一堆文件上。她竖起耳朵特别想知道，那两个女人都在说什么？可惜距离毕竟远了点，她们的声音又太小了点，她根本没法听清楚。唯独听清楚了的，是李聪聪提高嗓门说的那两个字——“局花！”。不过，她当时以为，李聪聪说的是“菊花”。她不解地为此还想了老半天，李聪聪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菊花”这个词呢？而且还那样怒气冲冲？
吴泽群在李聪聪走后，踱着西方步慢悠悠地走到涂小白身边。
“你今天这身打扮好漂亮。这个牌子的衣服挺贵的吧。”不缺心眼儿的吴泽群知道选择什么话题让女人不高兴，也就知道选择什么样的话题让女人高兴。还是衣服，没有女人不对衣服上心的。
“你的衣服也挺好看的。我这身衣服也就一大路货。”涂小白的话说得有点言不由衷。吴泽群穿的衣服，老土得拿给她妈都不会穿的。
“我不在乎这些。穿得在好看，也成不了美人，那又何苦呢。呵呵。”吴泽群大气地笑起来，彼此间的陌生与局促被开怀的笑打破了。涂小白也随着吴泽群不知所云地笑起来，心里生出对吴泽群的许多好感来。
这到法制宣传处第一天，好像比自己到律师工作管理处第一天的内容丰富很多喔，涂小白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