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瑞 作品

第40章 小白再次看到机关的幽暗之处

(一)

五天公示期一过,涂小白升任办公室主任的任命正式生效。本文搜:微趣小说 免费阅读

涂小白站在办公室走廊的尽头,透过窗户望向院子那里栽种的青藤在微风中轻轻舞动,为她略显紧张的心情增添了一丝安慰。今天,是她升任办公室主任的第一天,而前任主任吴泽群则要求与她进行一场全面的工作交接。

她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轻轻叩响吴泽群办公室的门。

“请进。”低沉而稳重的声音传来,带着惯有的和煦。

涂小白推门而入,迎接她的是一间布置简约却不失严谨的房间。文件柜整齐有序,桌面收拾得一尘不染,墙上挂着的一家人出游的照片,给这严肃的工作环境增添了些许温馨。

“主任,哦不,吴巡视员。”小白微笑着,试图缓解自己微微的拘谨。

吴泽群抬起头,微微一笑,眼中透出是对后辈的赞赏与期许。“小白,别这么正儿八经的,还是叫我吴姐吧。你先坐。我己经整理了一些要交接的资料,今天咱们就好好聊聊。”

“好的,吴姐。”涂小白在他对面坐下,目光不禁在桌上一沓文件上驻留。她知道,这些文件承载着过往无数个不眠夜晚的智慧和辛劳。

吴泽群将几份文件推到她面前,“这些是一些常用的工作流程和注意事项,我己经用便签标注了重点。你可以在最近几天熟悉一下,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来问我。”

“谢谢您这么仔细。”涂小白认真地回应道,翻开了第一页。纸页上清晰的笔迹无一不展示出吴泽群的缜密与严谨。

“除此之外,作为办公室主任,我希望你能守住一个原则——那就是细节决定成败。”吴泽群语重心长地说,随手指向办公桌右侧几个分类严明的文件夹,“这些过去的会议纪要和审批文件,是我想特别交代你的。里面的细节处理得当,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涂小白点头,把这些话铭记于心。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工作上的交接,更是吴泽群多年来经验和智慧的传递。

谈话间,吴泽群站起身,走到书架旁取出一本皮质封面的笔记本,递到涂小白手中。“这里面记载了一些我自己工作中的心得体会,可能写得不够系统,但希望对你有帮助。”

涂小白郑重地接过笔记本,心中感激不己。她知道,能够从这样一位优秀的前辈手中接过这份工作,是多么难得的机会。

“谢谢,吴姐,我会尽力而为,不辜负您的期待。”小白坚定地说,握紧了笔记本的手指微微发力。

吴泽群微微点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得很好,办公室的工作琐细繁杂,但却是单位的运转核心。记得,要多沟通,多协调。”

随后,两人在阳光渐次西沉的下午,继续交谈着那些琐碎却重要的细节。从日常事务的管理,到如何面对突发事件,再到如何理解上级指示并有效执行,吴泽群一一传授她宝贵的经验。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当最后一丝夕阳透过窗帘洒在地板上时,交接工作终于告一段落。涂小白感到,吴泽群不仅是交给她了一份职务,还给了她一幅未来工作的蓝图。她由衷庆幸自己遇到这样的领导。

(二)

傍晚时分,厨房里的饭菜香味徐徐飘散,家里弥漫着一种温馨的静谧。涂小白靠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尚未读完的小说,但目光却在窗外的暮色中游移不定。钟表缓慢地划过每一个刻度,她脑海中徘徊着一个问题,便在丈夫姚伟走近时,忍不住问出心中的困惑。

“姚伟,你说为什么总有人对我那么好?比如吴泽群,对我真是关怀备至。”她的声音柔软中带着一丝不解,仿佛微风拂过水面,泛起微微的涟漪。

姚伟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着在她身旁坐下。他温和地看着她,那是一种爱与理解交融的目光。“小白,这个问题你应该早就知道答案,”姚伟调侃道,语气中含着细腻的宠溺。

“小白,你想想你自己。”姚伟微微停顿,组织着语言,“你在工作上是多么认真负责,对待每一个项目都倾注了心血,从来没有应付了事。你的积极和执着,任何和你共事的人都会感受到,也因此很自然地被你吸引。”

他的声音坚定而真诚,“你不仅仅有出色的工作能力,更重要的是你的善良和细腻。对同事友好,默默帮助需要的人,不求回报。这样的美好品性,会让每一个发现你这些优点的人,自然而然地对你好。”

涂小白低头轻笑,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红晕,她从未将这些视为特别。姚伟握住她的手,继续道:“像吴泽群这样对你关心,不仅是欣赏你的才干,更是感动于你的真诚。人们都喜欢接近在一起让他们感到温暖和安心的人,而你恰好就是这样的人。”

姚伟的分析如同涓涓细流,透彻地流入小白的心田。“别忘了,你也给别人带来了很多幸福和美好,所以他们也愿意把这些回馈你。”

这一刻,窗外的星光在夜空中闪烁,与她心中的温暖交相辉映。涂小白望着丈夫,感受到那种在生活的千头万绪中得以慰藉的充盈。这份远超出言语的爱与理解,让她倍加珍惜。

在暮色沉沉的房间里,姚伟用简单的话解开了她的疑惑。涂小白明白,她所拥有的不仅是良好的品格和工作能力,还有那个一首默默陪伴理解她的人,这才是她最大的骄傲和幸福。

(三)

第二天中午饭的时候,吴泽群打电话给举行小白,“小白,中午我们去漫香喝杯咖啡好吗?午餐就是漫香解决好了,那里的牛排、沙拉、点心都做得不错的。”

“好呀,今天我请客。”涂小白正想找机会感谢这个处处帮助她的姐姐。

“你升官了,当然你请客啰!快下楼吧,我们在大门口集合。”吴泽群放下电话,便朝电梯间走去。

两个人在阳关西路2号门前,拦了一辆出租去了漫香。中午的时间不多,她们必须争分夺秒。连停车的时间都不愿意浪费。

漫香咖啡厅外,细雨绵绵,玻璃幕墙上流淌雨痕如同无数银色丝线,编织着城市一个细雨正午。

涂小白坐在靠窗的位置,手中握着的马克杯感受到了春夏之交中的暖意。她轻轻将杯子往木桌内侧推了推,避免水杉盆栽上滴落的露珠溅湿自己的手。吴泽群坐在她对面,慢条斯理地搅动着杯中的曼特宁,银勺碰撞杯壁的声音与背景乐那悠扬的蓝调爵士奇妙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别样的和谐。

服务员轻声靠近,给涂小白端也端来一杯曼特宁。她的目光瞥向玻璃倒影中的吴泽群,发现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迟迟没有开口。

"你知道这盆鹤望兰多少钱吗?"吴泽群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她用银勺敲了敲旁边水培植物的玻璃罩,"这可是局里会议室的同款,上周才报废了两盆。"她的语气似乎随意,但内容却透露出深意。她在桌上用咖啡勺画出弧线,继续道:"办公室主任可得记住每位领导的过敏源——周局对花粉过敏,李副局长忌讳薄荷香,齐副局长碰不得多肉植物的汁液。"

涂小白手指在杯柄上微微收紧,心里泛起一阵不安。窗外洒水车的《致爱丽丝》铃声伴随着雨幕若隐若现,使她不禁想起上周在档案室发现的异常:报销单上明明写的是南洋杉,最后送来的却是廉价的散尾葵。

"报销签字可不是随便盖章的。"吴泽群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钉着黄便签的票据,轻轻放在桌上,最上面那张餐饮发票的印章边缘居然泛着诡异的荧光。"你看这个,是去年十月十二日的接待费,而当天周局根本在省委党校培训。"他翻转票据,背面工整地写着一个时间:19:07。

射灯突然闪烁不定,照得她眼前一片晃动。涂小白回忆起在新办公室签批的第一份文件——那份差旅费清单里埋藏的三亚机票。彼时,分管财务的齐副局长笑得如同弥勒佛般:"涂主任的字真秀气。"

"猜猜我为什么总是选在周五下午签批?"吴泽群半开玩笑地问,将一块方糖夹成两半,掉落进咖啡激起一圈圈细小的漩涡。"因为周末足够他们重新炮制,周一等退回的票据,就又圆满无缺了。"她递过来一本磨损严重的《机关事务管理条例》,书页间夹着一张褪色的超市小票——上面记录着2003年9月17日那天购买27个u盘的详细信息,而当年的固定资产台账上只记录了15个。

涂小白感到颈后的汗珠缓缓滑落,她想起昨天行财处送来的中秋福利清单,云南火腿的数量正好与局领导的职数吻合,而多出来的两箱在去向栏写着的却是"损耗"。

"你最喜欢《广陵散》吧。"吴泽群话锋一转,指尖在桌面上敲出嵇康的曲调。"但机关可不是古琴台,办公室主任得学会吹埙,那种能把七个音孔都按住还能出声的泥疙瘩。"

窗外骤然响起雷声,涂小白心中一凛,这好像是今夏第一次下雷阵雨。看向吴泽群的咖啡渍图案:那是一只被锁链缠绕的鹤,鹤喙首指她风衣口袋里办公室的钥匙。各色思绪如同骤雨般袭来,勾画着一幅轮廓模糊但真实得无法忽视的画面。她意识到,在这个看似平静的氛围中,潜藏着多少无声的博弈和未解的秘密。

“办公室交接的都是办公室主任明面上的工作,今天约你到这里来,是要告诉你一些只可意会的。不要急着去了解机关的所有,但一定要静下心来去体会应该体会的。”吴泽群看着年轻的涂小白,不知努力把她推到这个位置是不是有些过了。但转念一想,“既然选择了机关,又不想原地踏步,这一切你都必须去了解和经历,先有个思想准备吧。”

(西)

涂小白回到家里,把今天中午在漫香咖啡吴泽群对她所说的办公室主任必须面对的幽暗处,一点点地告诉了姚伟。

厨房的炖锅里浮着当归黄芪的苦香,姚伟用长筷搅动汤药般的雾气,忽然夹出一枚完整的八角星:“机关生态和熬中药是一个理——你得容得下这些刺头儿料,还得让它们在沸水里翻出药性。”

涂小白的指甲无意识刮着青花瓷碗沿,碗底映出她支离的脸:“吴姐说的那些事,好复杂、好黑暗的样子。”

“你看这砂锅。”姚伟的筷子尖轻叩陶壁,裂纹里渗出琥珀色的汁,“它不怕烫,是因为泥胚里掺了碾碎的贝壳。”他忽然掰开一块风干的陈皮,露出内层蛛网般的白络,“你当那些笑脸是贝壳粉就行,硌人,但能护着你不被沸水煮裂了魂。”

窗外的月光斜切过柜子,姚伟拉开抽屉。他抽出一包标注“2000年”的决明子,“知道为什么老中医抓药要留三厘余量?那是给人心留的透气孔。”

涂小白捏起一粒决明子,表皮沟壑像极了报销单上的条形码。“可那些暗处的算计......”

“算计?”姚伟突然打开破壁机,轰鸣声吞没尾音。他将核桃仁倒进滤网,碎壳在金属网眼上跳起踢踏舞,“你看,硬壳砸碎了是补脑的,但要是囫囵吞——”他晃了晃筛出的碎末,“就得靠这副铁网兜住渣滓。”滤网边缘的锈迹拼出Ω形,像道古老符咒。

砂锅盖噗噗作响,姚伟掀盖时腾起的白雾幻化成办公楼轮廓。他舀起一勺浓黑药汁淋在旧棋盘上,檀木格线吸饱了汤水,竟浮出星图般的荧光纹路。

“来下盘盲棋。”他蒙上涂小白的丝巾,“你执白,我是那些暗桩。”指尖点在棋盘中央,“炮二平五。”

涂小白在药香中听见棋子破空声:“马八进七。”

“车九进一。”姚伟的落子声带着金属颤音,“现在你的相眼被我的卒子堵了。”

她鼻尖渗出细汗,忽然抓住丈夫手腕:“你袖口的当归味太浓,早暴露了马的位置。”指尖顺着他的腕骨滑到“帅”位,“仕西进五——该收官了。”

姚伟大笑掀开丝巾,棋盘上的药汁不知何时凝成太极图:“看见了吗?幽暗处也是棋盘底色,没这阴影,哪显得出白子的光。”他突然从药渣里挑出片完整的蝉蜕,对着灯管照出半透明翅脉,“机关里那些壳,你得学会趁他们蜕皮时看透五脏。”

“明天开始,”她舀起一勺映着月影的药汤,“我给每盆绿萝装上反光板。”

姚伟将蝉蜕放进她掌心,虫壳内侧用显微刻着《周易》乾卦:“记住,潜龙勿用不是龟缩,是在等云层攒够导电的雨。”他的改锥划过电路板,溅起的火星在夜色里拼出半幅星图——那形状竟与党组会议室的吊灯如出一辙。

远处传来夜班公交的报站声,电子女音念着“廉洁街站到了”,涂小白忽然笑出声。砂锅裂缝渗出的药汁在桌面蜿蜒,最终汇成个歪扭的“清”字,被姚伟用陈皮屑补上一撇,成了“静”字。

风撞开半掩的窗,带着芍药花的香气扑进来。那些机关走廊里游荡的窃语、绿萝叶片后闪烁的窥视、签字笔尖悬着的千斤坠,忽然都成了中药柜里等待配伍的苦辛料。她终于懂得,吴姐说的“吹埙”,是要在七个孔都被堵死时,用丹田气吹响自己的调门。

“吴姐说得对,既然选择了机关,又不想在这里原地踏步,说必须去了解和经历。我就不信我没那个能力应对。”涂小白锵锵地说。

“记住那句老话吧——两权相害取其轻,两权相利取其重。底线是你不违法违纪。别人,就看他们自己把控了,都是成年人,自己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吧。”姚伟走到涂小白身边,用双臂环着她,“不要担心,要相信自己的判断,我相信你的知识储备足以对付这个办公室主任的工作。”

“嗯!”涂小白转身将脸在姚伟的胸前贴了一会儿,仰起头又吻住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