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leta 作品

第二百二十七章 饥饿交迫

穆仲夏是被饿醒的。准确的说,是又饿又渴。极度的饥饿与缺水,再次把他从高烧的昏迷中强行唤醒。眼睛还未睁开,当意识冲破黑暗的牢笼,穆仲夏第一个反应就是喊:“泰瑟尔……”

天黑没亮,泰瑟尔就醒了,这几个伊时他睡得特别不安稳,时不时醒来一回摸摸穆仲夏的额头。泰瑟尔正煮着艾草水,本来艾草水是在另一个专门的房间里煮。泰瑟尔现在是一步都不敢离开穆仲夏,就在房间里煮了。

穆仲夏这边一出声,泰瑟尔就立刻听到了。尽管穆仲夏的声音比呢喃还要低,可他就是马上捕捉到了穆仲夏的呼唤。泰瑟尔一步窜到地台前,跪下就喊:“仲夏!”

穆仲夏努力想睁开眼睛,就听到耳边有人在喊他:“仲夏!”

是泰瑟尔……身体的严重不适造成的本能焦虑在泰瑟尔的声音下立刻得到了安抚,穆仲夏也不试图睁开眼睛了,渴望:“水……”

泰瑟尔激动地脑袋都要炸开了,穆仲夏再次醒来要水喝的举动给了他无限的希望,哪怕穆仲夏所谓的醒来在别人看来和半昏迷等同,可对泰瑟尔来说,却绝对算得上是久旱逢甘露的惊天大喜。

“我马上就来!”

丢下这句,泰瑟尔迅速去倒水。壶里有温度适中的水,泰瑟尔倒了半杯,单手扶起穆仲夏喂他喝水。

穆仲夏闭着眼睛,张开嘴,咕咚咕咚牛饮一般。泰瑟尔的心跳速率快了一倍,相比半夜的那一次,仲夏吞咽地更容易了,水流出来的很少。

喂完水,泰瑟尔就问:“还要吗?”

“水……”

水壶就在手边,泰瑟尔又倒了半杯。穆仲夏喝了3个半杯,接着就泫然欲泣地再次低吟:“饿……”

这声“饿”泰瑟尔听得犹如天籁。肚子会饿,就说明在好转!泰瑟尔这时候不得不叫人了:“泰拉逽!”

泰瑟尔的这声吼穿透房间的门,在整个套间朶帐内响彻。泰拉逽这一晚睡得也不踏实。他和塔琪兰已经起来了。听到泰瑟尔的叫声,泰拉逽和塔琪兰吓得就冲了过去。结果得知穆仲夏醒了,叫唤饿,塔琪兰是当场泪崩,天知道昨天她有多么煎熬。如果说泰拉逽是她深爱的伴侣,那穆仲夏就是她灵魂上的挚友!

泰瑟尔的这声吼不仅把泰拉逽和塔琪兰喊了过来,也喊醒了阿木音和阿必沃,更把芊朵儿也引来了。阿必沃穿着睡衣就从房间里跑了出来,顶着高烧跑到阿父的门口往里看,焦急地问:“阿父,穆阿父怎么了?”

阿父那么叫,肯定是穆阿父有事了!

阿必沃就看到穆阿父靠着阿父,半坐在床上。赫颞夫人、阿坦和塔琪兰大师都在。泰拉逽走到门口道:“穆大师醒了,说饿了,刚才还喝了水。你阿父喊我是叫我帮忙拿吃的。”

芊朵儿道:“药膳粥已经煮好了,萨默哈尼可以自主喝水,那应该就能喝粥了,我去舀粥。”

泰拉逽马上道:“我去吧。”

不等芊朵儿说话,泰拉逽就走了,并带走了阿必沃。阿必沃回头又看了眼,阿父的表情看上去似乎确实激动多一些,明显不同于昨天,阿必沃稍稍放心。

泰拉逽先送阿必沃回了房间,道:“你好好躺着,你穆阿父那边有我们照顾。他昨晚半夜就醒来一次喝水了,应该很快就能彻底清醒。”

阿必沃央求道:“阿坦,穆阿父那边如果有新的情况,您一定要告诉我。”

泰拉逽很清楚阿必沃对穆大师的感情,道:“我会告诉你,你去躺着。”

阿必沃乖乖回去躺着,泰拉逽去厨房舀粥。

芊朵儿先回房间跟阿木音交代了一下,就又过来了。塔琪兰很自觉地把喂粥这件事交给了母亲,泰瑟尔也没拒绝赫颞夫人的好意。穆仲夏靠在泰瑟尔的怀里仍旧气若游丝的模样,眼睛也闭着,呼吸也带着高烧的粗重。泰瑟尔搂着他,都能感觉到他鼻子里呼出的热烫的气体。

芊朵儿舀了半勺粥,喂到穆仲夏嘴边,用哄孩子般温柔的语调说:“萨默哈尼,张开嘴。”

穆仲夏紧闭着的眼睛微微用力睁开,塔琪兰在一旁看着险些惊喜落泪。泰拉逽急忙轻拍了下泰瑟尔,又指指穆仲夏,泰瑟尔低头一看,就看到了穆仲夏张开一条缝的双眼。那一刻,泰瑟尔仿若看到了世界上最迷人的光彩。

穆仲夏并没有完全的清醒,只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他应该醒过来。他的眼睛虽然睁开了一条缝,但如果仔细看,就能看出他的双眼是没有焦距的。有人告诉他张开嘴喝粥,穆仲夏本能地听从。腹中的饥饿命令他必须马上进食。带着药味的粥喂进嘴里,穆仲夏甚至无暇去品尝这粥是苦还是甜,粥就滑过食道进入了胃中。不等芊朵儿喂下一勺,他的嘴巴就难耐地再次张开。

谁都不说话,甚至不发出任何杂音。芊朵儿一勺一勺,动作熟练地喂食。不知是不是胃里有了食物,穆仲夏双眼的缝隙大了一丢丢,尽管只是一丢丢,密切注意着他的四个人依旧发现了。

塔琪兰抓住泰拉逽的手,激动地原地跳了几跳,按捺着想要大叫的冲动。泰拉逽搂住她,示意她冷静些。泰瑟尔轻轻蹭了蹭穆仲夏,险些死去的心脏再次恢复了跳动。芊朵儿喂完半碗多的粥,对泰瑟尔道:“两个伊时后再喂他,可以给他喝一杯奶。”

塔琪兰:“我去冲!”

朶帐内没有鲜奶,只有奶粉。

穆仲夏在泰瑟尔的怀里晃了晃脑袋,又闭上了眼睛,看上去好似头很晕。芊朵儿又给他喝了小半杯水,穆仲夏都喝了。

塔琪兰冲了半杯的牛奶,穆仲夏也全部喝了。喝完后漱了口,穆仲夏再次躺下时,神情不再如昨天那样看得让人揪心。他的眉目间平静了许多,几乎是躺下的瞬间就陷入了昏睡。

芊朵儿轻轻擡高穆仲夏的下巴,看他脖子上的痘疹,数量和昨晚一样,但痘疹的状态则是有了明显的变化。一颗颗的痘疹又红又亮,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破掉。塔琪兰和泰拉逽也是因为芊朵儿的动作才注意到穆仲夏身上的痘疹。这一看,塔琪兰惊讶地倒抽了一口气:“你们有没有觉得,萨默的痘疹起的特别快?”

泰拉逽严肃地点点头:“似乎比你的还要快。”

塔琪兰虽然是发烧过程中就开始起痘疹,并且整个发烧的过程痘疹就经过了从长出到结痂、落痂的全过程,可塔琪兰的痘疹在长出到全发出来也花了三天的时间,只是她结痂到落痂的这段过程要明显比泰瑟尔和泰拉逽快。可穆仲夏现在却是比她还要快,他脖子上的痘疹明显已经是成熟的状态,接下来就该是结痂和落痂了!

塔琪兰和泰拉逽面面相觑,芊朵儿这时候说:“萨默哈尼的症状这么严重,会不会和他的痘疹出得特别快有关?”

塔琪兰深思:“极有可能。我症状出现的时候也是高烧,烧得比泰拉逽和泰瑟尔都严重。”

芊朵儿:“或许真的和‘人种’有关。”

人种这件事儿芊朵儿还是听塔琪兰提起的。但此时此刻,泰瑟尔、泰拉逽和塔琪兰也都这么认为。泰瑟尔、泰拉逽、阿必沃和阿木音接种后的症状相似,都是3到4天开始出症状,高烧期间出痘疹,但痘疹发的比较慢。泰瑟尔和泰拉逽烧退后痘疹才开始结痂、落痂。

塔琪兰和穆仲夏的症状相似,但塔琪兰出现症状的时间比穆仲夏要早。而两人一个是迪罗特人,一个是伊甸人……

芊朵儿:“还是要更多的人做实验才能确定。不过接种这件事你们部落不要外传,尤其不要告诉伊甸人。哪怕他们知道接种这件事,接种的方法也要对他们保密。”

塔琪兰很意外地看向母亲。

芊朵儿:“不是什么事都能无私地交出去。亚罕掌握了痘疮接种的技术,就足以在国家地位上和伊甸平起平坐。威尼大部无法与伊甸对抗,即使亚罕把接种的方法交给威尼大部,我们也保不住,不如就不知道。你们可以派人到威尼大部给我们接种,我们则付出相应的报酬。这样痘疮接种不仅可以给寨拉穆部落带来丰厚的财富,也不会影响亚罕和威尼大部之间的友谊。两国之间的事情不是儿戏,你们要考虑清楚。”

泰瑟尔真诚地说:“谢谢您的叮嘱。”

泰拉逽心里很高兴,赫颞夫人是真的为部落,为他考虑。她没有因为自己是塔琪兰的母亲,就让部落交出痘疮接种的方法。之前他也有纠结过,如果赫颞夫人要他把方法传给迪罗特人,他该怎么拒绝。

塔琪兰抱住母亲:“母亲,谢谢您。”

赫颞夫人却丢下一记重磅:“我以后,就留在亚罕了。”

母亲的决定令塔琪兰意外,又似乎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对母亲笑笑,说:“您知道的,家里的事我一向不管的。”

芊朵儿对女儿也露出满意又感谢的笑容。

母女两人走了,泰拉逽则去熬草药汤。对于是否是人种的不同导致接种症状的不同这件事,在没有足够的实验数据支撑下,所有人也只能仅凭猜测。

人都走了,泰瑟尔低头,嘴唇贴在穆仲夏滚烫的额头上久久没有离开。他宁愿相信仲夏的症状这么严重是因为他是伊甸人的缘故。仲夏的身体还是太弱了,也是他平时太劳累所以才容易虚弱。泰瑟尔暗自下决心,以后绝对不能由着这人那么忙碌,要带着他锻炼身体!

泰瑟尔的心定了不少,也有了心情去看望阿必沃。父子两人聊了一会儿,泰瑟尔亲自给阿必沃擦了身这才离开。有了阿父的说辞,阿必沃也安心了。躺在地台上,透过不大的琉珀窗看着窗外的天空,阿必沃在心里向雪神祈祷,祈祷雪神保佑穆阿父快点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