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码头上的咖啡厅等了一会儿,晓辉因为林阿宝的热心觉得她亲切起来,便和她在一起说话。她发现林阿宝与想象中的豪门贵女大不一样,人很可爱,偶尔会有迷糊的想法,但一旦遇到事是非分得很清。
晓辉从小便是这样的性格,到了陌生人的家里先是规规矩矩地坐那儿当乖乖女,熟悉之后就变得有些聒噪,尤其在有同龄孩子的时候,即使不知道名字也能玩到一起去。崔妈妈教育过她几次,长大后便改掉了聒噪的性子,但对自己喜欢的朋友和伙伴还是有说不完的话。
她们谈的是昨晚的舞会,正说到说吹萨克斯的那个乐师,焦瑞青便从外面进来说:“都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
两个女孩先后站起来,晓辉这才发现焦瑞松默默地听她们聊天听了很久,嘴角始终带着笑意,看她时像是在宠溺地看一个孩子。晓辉就觉得心中有股怪异的感觉,他越是这么笑,她越是觉得他像是怪叔叔,越是认为两人之间的代沟深不可测。
林阿宝紧了紧手中的提包,很自然地挽住焦瑞青的胳膊,在外面的交际场合这算是基本礼仪,是给男伴面子的意思。
她和焦瑞青别扭地走出去,晓辉却纠结了,犹豫了下,见焦瑞松没有多余的动作,便走在他身侧,也没去挽他的手臂。她舒口气的同时,还有些失落,在失落的背后是淡淡的不解。似乎一直以来,焦瑞松也在刻意不与她有肢体接触,而像昨晚那两个场合是特殊。
等再次回到码头的时候,晓辉就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多等半个小时了,原来那些帆船上的英文字母不见了,换成了汉字“焦”。和焦家的私家飞机一样,“焦”字后面或
“怎么样,帅不帅?”焦瑞青问林阿宝,笑呵呵的,很是骄傲。
林阿宝看不惯他的得意。两人的梁子早就结下了,本来想冷哼一声,可有焦瑞松在场,她可不敢,笑着说:“很好看。”
船帆上也有焦字,晓辉大概数了下,有二十多条船,其中两条比较大比较豪华的应该是给他们四人用的。
“这些船是今天买的吗?”晓辉擡头问焦瑞松,侧过身子给搬运东西的工人让路。
“是昨天孙助理过来买的。今天交付,都是新的。晓辉,你喜不喜欢?”
“挺……好看的。”晓辉踟蹰了下,又问,“你真的会开帆船吗?”她还真没见过帆船是怎么开的。
焦瑞松自信一笑:“你要相信我的能力。”
上船后,焦瑞松果真带着她进了舱室,调了各种复杂到她看不懂的表,她紧张地看着。因为这条大船上只有她和焦瑞松两个人,多么诡异!
不到片刻,前方的帆船出动,他们所在的这条船也跟着开了出去,可以看到前面的船只四散开,把他们的船护在中间。船帆鼓满,在海风中张扬,船下翻滚着白色的浪花。
晓辉感觉得到焦瑞松开船很平稳,他像掌控汽车一样转动帆船上的方向盘。到了开阔的水域船速减小,整个碧海蓝天里就只剩下他们这一条船,只偶尔看得到四周的船帆隐约出没。如果焦瑞松此刻把她扔进海里都没人知道。
她打个冷颤,海风有点冷。
焦瑞松让船体保持一个方向和速度,就不再管了,把准备的外套递给她。
她穿上了,看他忙着搬渔具到甲板上,便跟在他身后帮些小忙,焦瑞松把渔钩扔进海里,舒适慵懒地坐在躺椅上。墨镜遮住他的眼睛,他转动轴子放长线。
晓辉第一次在海上钓鱼,特别新奇,心情好了不少,就开始找话题:“我还以为帆船是不用方向盘控制方向的,不是说调节帆的方向就可以顺着风跑吗?”
焦瑞松笑了,低哑的嗓音别有韵味。
“你笑什么啊?”
“你不觉得有发动机的帆船跑得更快吗?”
晓辉愣了下,她见过的帆船都比较小,在风大的时候鼓满帆在海面上像滑旱冰一样,再就是电影里有帆的渔船。这么一想,她的思绪又飘远了,想到小时候跟崔爸爸崔妈妈和崔黎明在沙滩上的快乐时光,那时候她最喜欢做的就是捡螃蟹,海边人多,捡螃蟹很不容易。更小点的时候她还捡过贝壳,捡一袋子漂亮的贝壳可以拿到城里的小店里去卖,换得的钱足够她吃一个礼拜的零食,哥哥让着她从来不跟她抢零食,还帮她捡贝壳……她想着这些的时候好像那些事就发生在眼前,嘴角勾起浅淡的笑,甜甜的,像阳光一样温暖。
焦瑞松一直不明白她长在丁家这样的家庭怎么还会有那样幸福干净的笑容,可能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觉得她的笑容很可贵,很值得他回味和珍惜。可他不喜欢晓辉忘乎周围的一切,甚至忘了他,独自沉浸在自己幸福的世界里。
于是他调整了下表情,柔和地说:“我们今天会在船上解决午餐,你会做鱼吗?”他并不觉得晓辉的手艺好,纯粹是想吃自己钓的鱼。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足以把晓辉从回忆里拉回来。晓辉脑子里空白了两秒,才把他的话理解出来,她迟疑地说:“我刚看到工人搬东西……要不你钓了鱼,我们带回去让鲍尔做?”
焦瑞松脸有些垮:“工人只拿了调料和食具,没有食物,我们必须自己做午餐。”
晓辉无奈,不过觉得吃自己钓和做的鱼也很有意思,她点点头说:“我试试看,虽然不太好吃,可总不会让你拉肚子。”
她把渔竿递给他,因为她不会固定。
焦瑞松把自己的渔竿固定好,再给她固定。晓辉转身去看看工人到底搬了什么东西上来,各种锅碗瓢盆都有,还有调料,她看到烤架,兴冲冲地跑出来说:“我们可以吃烤鱼!”
焦瑞松一向不懂这些,笑了笑,应了晓辉一声,和她一起把烤架搬出来,晓辉又把装得整整齐齐的调料盒子拿出来,焦瑞松不抽烟却长年带着镶金的打火机。
晓辉连忙阻止他:“鱼还没钓上来呢,你别急着打火。”
焦瑞松脸上有些僵硬,这才想起来鱼还没上钩,又退回到躺椅那里,耐心等着鱼上钩。
海里的鱼像是跟他们作对似的,等了两个小时,两人的鱼钩都没动静。晓辉是个有耐心的人,可也耐不住盯着海面两小时。
焦瑞松瞅她一眼,笑了笑,进了船里,出来时拿了两本小说,他递给晓辉一本。晓辉一看,两本是相同的,都是纯法文的。她心里顿时起了疑虑,昨天晚上焦瑞松换舞伴,把她换给一个法国人,是不是偶然?
焦瑞松解释说:“这是前任船长留下的,他是个法国人,只有这两本书可以给我们打发时间。”
晓辉翻开书本,发现书里有书签,几个页面上留有两种不同的笔迹,看笔迹应该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她合上书:“是法文吗?我看不懂。”
焦瑞松面色未变,摊开书,翻到第一面,是作者的前记。晓辉瞟了一眼,她不会主动说自己懂法语,那晚的失误就当作失忆的后遗症好了,不然焦瑞松会更加起疑。
焦瑞松放下书,把两人的鱼钩收上来,换了新的饵料再放下去,这个过程他已经收拾好心情,他会等到晓辉说实话的那天,可今天的气氛不应该就这么破坏掉。
他洗了手,晓辉递给他毛巾擦手,他做每个动作的时候都带着漫不经心的认真,形容起来很矛盾,看着却很优雅。
修长干净的手指快速地把两本书从头翻到尾,他笑了,把其中一本摊开放到两个挨近的藤椅扶手上,两个扶手合并在一起像个小桌子,中间丝毫不留缝隙。
他取下墨镜,让深黑的眼眸暴露在阳光下,整张脸更加俊美,笑道:“前任船长和他的太太以字传情,真是浪漫。晓辉,你不懂没关系,我翻给你听。”
晓辉的脸又红又黑,他把两句话分开说就够暧昧了,可合在一起她感觉自己被鄙视了。好吧,即使被鄙视了,她也不会暴露出自己懂法语的事实。事实上,法语是她自学的,西班牙语是她的二外,英语才是她的专业。
当初跑到港区贵死人的明珠大学念英语是想度度金,回去了找工作更方便,后来留在港区实习和工作也是巧合。
她静静地听着焦瑞松不带犹豫地缓缓展开一个并不浪漫的故事《追忆似水年华》,这种意识流小说不是她的菜。不过,焦瑞松的嗓音比海风还要好听,醇厚有力又温柔,她也认真听了,私心认为,听他的声音比听小说更是一种享受。
焦瑞松念着念着,听到她均匀的呼吸,擡头一看才发现她睡着了。昨晚两人都尴尬,想必她没睡好,他拎了一床毛毯,轻轻给她盖上,将她的头发拨到耳后,又在她眼睛上搭了一块薄纱巾以免阳光打扰她的好眠。
她在他身边熟睡不设防且没做那些该死的噩梦,他心里暖暖的,盯着前方静等鱼的上钩。这一刻的海风和阳光无比温柔,时光如此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