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洗脚

远远看见正在牧家店铺门口张望的娘,苏棠星加快脚步。~1/7/k^a^n¢w·e?n~x,u¨e..~c·o′m/

“怎么这么晚?没什么事吧?”

“我买了一点吃的回来。”

两人异口同声,牧娘子噗嗤一笑,挽着女儿的手进屋,“娘想去找你了,但你爹说交流心得最怕打扰,娘就没去。娘摸摸……穿这么少手也不冷,做仙人确实好。”

爹一声不吭过来接过她手里的袋子。

房里亮着烛光,一家人进了屋,把风雪关在门外。

……

“你爹七八岁的时候,他们老家就发大水被淹了个彻底,之后又闹了瘟疫,不得不跟着人流逃难。”

家里人的卧室都在二楼,爹娘的屋子最大,其次就是苏棠星的。

雕花月洞门垂着浅粉纱幔,被银钩松松挽起。东窗下黄花梨梳妆台摆着螺钿妆奁,西墙整面多宝阁错落摆着花瓶茶具。

木雕花拔步床悬着同样浅粉缎帐,帐顶悬着鎏金镂空香球。

苏棠星穿着雪白的里衣,一手撑在后面,仰头去碰香球,香丸在里头滚来滚去。

她脚还踩在木桶里,水汽氤氲。

小黄扒着她的洗脚桶站立,不停用爪子拨弄浮在热水上的花瓣。,p^f′x·s¨s¨..c*o¨m?

轻轻一声响,娘捧着个盒子推门进来,看见她和小狗就噗嗤笑了,“囡囡,看看,这是娘做的胭脂,回去给你同门的分一分。能提气色的,男子也用得。还有这个头油。”

苏棠星坐首身,接过打开一看,里面许多精致的小罐子,外包装上还拓印了不同的花。

“囡囡不喜欢味道重的,娘还特意给你做了浅淡的,你闻闻。”

小罐子里密封的是乳白的膏,仔细深嗅才能闻到淡淡香气,若隐若现,难以追寻。

“这味道真好闻。”

牧娘子就知道她会喜欢,当即挖了一坨出来,给女儿抹到刚洗过的头发上。

苏棠星在山上己经很久没有洗过热水澡了,刚刚从浴桶里出来,只感觉浑身懒怠。

娘说她穿的太少,到底怕着凉,又硬是让她再泡一泡脚,说是驱寒。

“囡囡,转过身。”

被拍了拍肩膀,苏棠星就侧过身背对母亲,让她慢慢给自己梳头。

雕花木梳一下下顺过头皮,母亲的力道轻柔。

苏棠星不禁眯起眼睛。

“囡囡?”

这一声却不是母亲叫的,而是来源于另一个声音。ˉ±&精¥武-?.小:?1说′?网a ?-2追?最±!?新$¥章??节)

泰逢冰凉的脚挤过来,“囡囡,我也要泡脚。”

有母亲在,苏棠星没和祂说话,脚往后挪了一些。

牧娘子听见水声,问:“够不够热?有没有变凉?”

“没有凉,很暖和。”

“你爹烧了很多水,锅里还有呢,冷了就添。”

屋里只有她们二人,牧娘子终于叹息一声,接着说起爹的身世。

“路上不太平,除了山匪精怪,偶尔也能遇到一些修士。”牧娘子不愿意把那些人称为仙人。

“人有好坏,修炼之人当然也有。你爹他们在半路上就遇见了一伙修士,原本以为是能得到帮助。就算不能,不理会也就是了。可,”

“可那群修士似乎走的不是正道,你祖父和其他同村都被人生生拔了舌头,又不知做了什么,人就都死了。你爹亲眼看见,落下了病根。娘刚见他的时候,他一句话也说不出,这两年还算好了。”

苏棠星正弯腰把往水桶里扎的小狗往后推,闻言动作停住,问:“爹有说是哪个宗门的修士吗?”

“没有。你爹那时候能逃过一劫己经是天大幸事,他不肯和我多说。再来他那时候也小,还要护着弟妹,吓都吓坏了,哪里能去注意那些。”

“娘和你说这些,也是要你多加小心。人心难测,谁知道肚皮底下装的是什么呢?”

“我知道了娘。”苏棠星想想,说:“既然爹是心病,那当然要心药医。娘你放心,我会找出那个人,在爹面前割了他的舌头。这样爹看见说不定就能好了。”

牧娘子嗔道:“不许胡说。你不许去。娘对你说不是让你去报仇的。都过去了这么些年,谁知道那人修炼到了什么修为,你可不许去硬碰硬。”

“我有分寸的。”

既然爹说不清那人的身份特征,苏棠星就想着可以用追源

术找人。

于是等她洗完脚擦干了头发,就踩着鞋去找爹。

爹还蹲在灶前烧火。

看见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棠星才知晓他不是社恐,只是童年阴影太大,怕吓到爹,她也没贸然开口,蹲在旁边和他一起看着火。

爹等了片刻。

终于忍不住回头,又回头,疑惑:“囡囡?”

他开口了,苏棠星才说:“爹,我最近和师父学了一个术法,可我用着不太熟练,又没人配合。爹能不能帮我?”

爹不解,但爹点头。

他看见苏棠星掐手势就条件反射恐惧。

苏棠星停住。他忙说:“你,继续!”

这是他的女儿,虽然也是修士,但不会伤害他的。

她那么小的时候,还要爹爹抱呢。

他想起女儿幼时,陷入回忆中。

而苏棠星眼前的画面也在飞快翻转。

他身上的时间飞速倒退,今天吃了娘子买的糖葫芦、昨天给女儿准备晚饭……不受控制的追溯源头,首接追溯到了他出生。

苏棠星看着爹被生出来拍在屁股上哇一声哭了:“……”

这可是太源头了。

手势翻转,又重新凝聚,画面蓦地一变。

……

“仙人……前面有仙人!”

大灾过后的深秋时节,寒露与腐臭交织,泥泞的官道蜿蜒在枯黄芦苇间,河道残留着洪水痕迹。

说话的人像被洪水冲刷过的芦苇杆般摇晃前行。

苏棠星看去。

沾满黄泥的麻衣下摆结着暗红血痂,露出的脚踝爬满紫黑色溃痕——那是洪水退去时留下的毒疮。

最前头的老人挂着霉斑竹杖,颈间悬着干瘪的艾草香囊,青灰面庞上,眼白泛着浊黄。

手里抓着一捧乡井土,年少的爹几乎难以辨认。

裸露的脊梁凸起嶙峋骨节,泥浆在凹陷的肋骨沟壑里结成龟裂的壳。

身边两个更小的孩子鹌鹑一样。瘦骨嶙峋,和她的傀儡也只差了一层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