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


    池熙恒没查出梁同玉初中还发生了什么事，却创造了数不清的乌龙，每个乌龙都为“他喜欢她”的谣言添砖加瓦。


    上周是班上体育课代表林逸晨的生日。


    他非常好客，林林总总请了一大波人去ktv，还有外校的女生朋友。


    池熙恒和齐云帆跟他都是班级篮球队的成员，所以赫然也在受邀之列。


    人一多就免不了要玩一些促进氛围的游戏，比如经典传奇款——真心话大冒险。


    该游戏以其爆出八卦多、涉及范围广等显著特点而深受好评。


    “七号公主抱三号！做五个深蹲！”


    “卧槽！怎么是你！”


    “呕！居然要抱你！”


    抽中号码牌的是两个相熟的男生，彼此嫌弃得不得了，围观群众则纷纷发出了猴子般兴奋的大叫。


    ……


    霓虹灯光像融化的彩虹，在包厢的墙壁上流淌。


    池熙恒斜倚在布艺沙发的角落，水晶杯里的柠檬水呈现出晶莹剔透的色泽。光影变幻，他在喧闹中静静地望着。


    他这副模样倒是意外地隔绝了想来搭讪的人，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后的“试一试”又被“算了吧，他看起来好高冷”劝退。


    “你最近非常奇怪。”齐云帆端详着举杯的某人，“变得深沉了，还有一种淡淡的忧郁。”


    “难道单相思真的对人影响这么大吗？”


    “……”


    池熙恒不想说话。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是两个世界来回转，分身乏术导致太累了？


    “单相思？！！！他喜欢谁？”林逸晨绝对是八卦圣体，他刚刚吃完隔壁学校渣男连甩三个无缝衔接的瓜，就从女生堆里跑出来又来到了新的八卦角。


    池熙恒晃着手中的杯子，散漫答道：“必然没有，那些全都是他的脑补。”


    三人说着那边的公主抱也结束了，新的一局即将开始。


    林逸晨伸手摸了一张牌，嬉皮笑脸道：“但我怎么感觉你有情况呢，上回球场……”


    他说的是那次池熙恒喊了梁同玉的名字，该说不说他当时全程围观，确实嗑到了。


    “六号……六号给自己通话记录最近联系的第一个人打电话！”


    牌背的金色暗纹仿佛命运的指引，翻开赫然是一个醒目的数字“6”。


    池熙恒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就被身边的齐云帆一把抓住握着纸牌的手：“六！六在这里！六在这里！”


    霎时，全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


    池熙恒：……你是真的六。


    其实他们这片角落一直有人在关注。


    本来这种生日聚会，除了帮助寿星庆祝生日，就是寻找可能的联谊机会，不放过任何欣赏帅哥的机会。


    池熙恒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的外搭衬衫，原本看上去应该十分温和好接近，已经有好几个人向同伴打探过他是谁。


    但他又不同于咋咋呼呼的其他人，不说话的时候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所以导致刚开场没就有多少人过来这边。


    现在终于有了一个正大光明窥探的机会。


    池熙恒愿赌服输地掏出手机，刚想解锁，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停在了原地。


    他顿住的时候有点长，林逸晨意识到有猫腻，眼疾手快直接帮他面部识别了。


    池熙恒硬着头皮打开了通话记录，想趁人不注意划过去，呈现一列毫无备注的陌生号码：“第一行是外卖骑手。”


    却被盯得紧紧的林逸晨怪叫着揭秘：“第一行明明是月亮的emoji啊！”


    “还是晚上十一点多的！”


    那是打出“月亮”二字便会跳转的emoji图标。


    他“嘿嘿嘿”地笑着：“我视力1.5呢！别想抵赖啊！”


    ……谁家外卖骑手备注月亮啊？而且还是晚上十一点？


    暧昧的氛围在粉红色的灯光中流淌。


    静寂了一秒之后，整个包厢顿时炸开了锅。


    “卧槽，池熙恒你还有这么肉麻的时候？！”


    “月亮是谁啊？”


    “哦豁！吃到瓜了！”


    人类的一大爱好是八卦。熟悉的和不熟悉的人都围过来，都是年轻的少男少女，起哄声起此彼伏。


    齐云帆更是眼神极度怀疑，这情况，他们真的没谈吗？


    其实这件事说来有点冤枉，那是他们前天晚上沟通的一道数学题。


    偶尔几次在□□上讲题，可能需要很久或者很复杂，打字和语音都不太方便的时候，池熙恒就会问梁同玉方便直接电话吗。第一次的时候梁同玉好像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同意了。


    虽然第一通电话，他们听到彼此声音的时候都静了一下。那一瞬间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但现在还能回想起那时的天气——


    是个阳光明媚的春天。


    言归正传。


    前天晚上那通电话，真的完完全全就是讨论题目。是某道函数大题的最后两小问，梁同玉从第二个不等式恒成立证明就开始卡壳，第三个求取值范围的更是毫无头绪。


    池熙恒就一步步拆给她讲了。


    通话时长十七分钟二十八秒。


    总之全程毫无浪漫可言。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真心话大冒险的场景下，这件事好像就变得暧昧了起来。


    今天是周末，梁同玉应该有空。他想。


    那我打过去应该不算打扰。


    电话接通的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池熙恒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喂？”


    熟悉的声音响起，轻柔地像一片落在心尖上的羽毛。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等着看好戏。


    池熙恒张了张口，喉结滚动一瞬，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通话那头也沉默着，但他能听见细微的呼吸声，想象得到梁同玉此刻一定微微偏着头，发丝垂落在耳畔。


    “……嗯？”她的声音带着些许疑惑，却依然温柔。


    “你刚下课吗？”


    附加规则是不能说出自己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坚持三分钟就好。


    “对，你今天是不是去生日宴了？”


    彼此熟稔得完全了解对方的动态。


    吃瓜群众譬如齐云帆已经开始冷笑：单相思，呵呵，好一个单相思。


    其他原本对池熙恒感兴趣的女生则是摇头放弃：这个不行，有人了。下一个。


    ……


    “角落的联名吗？我到时候看看，要是有的话，下次帮你带。”


    池熙恒家附近还有家超大的文创店，各种联名款都会在那边上新。但如果碰上火爆的款式，或者进货很少的款式，就会经常断货。


    最后的最后，池熙恒本来都要完成这个挑战了，但他犹豫一瞬，还是对梁同玉坦白：“抱歉，刚刚是真心话大冒险，我抽中了和你通电话。”


    谁知通话对面静默一瞬，梁同玉的声音里有掩盖不住的笑意：“我知道啊。”


    池熙恒几乎能想象到她此刻微笑的模样，还有面上浅浅的梨涡。


    “因为你们那边太吵啦，我听见了！”


    这下池熙恒忍不住勾起嘴角，低头失笑。


    但他挂断电话立刻回过神来，意识到不妙——眼前这群人肯定会疯狂起哄。


    “你们……”他半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东西都帮忙买上了，日常也报备上了，我请问呢？你们这没谈和谈了有什么两样？”齐云帆情绪激动，慷慨激昂一通指责。


    “说吧！什么时候公开！”林逸晨则已经默认他俩谈了，“我生日我最大，你们到时候能请我吃饭吗？事先说明，我不交份子钱的。”


    池熙恒：“……你想得真长远。”


    -


    类似的乌龙还有一些。


    后来梁同玉一家解决了天价预付卡事件，她的选题ppt也被模拟政协成功采纳，列为最后角逐的几项。


    “感谢市场监管局，感谢商务局，感谢12315……”梁同玉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非常感慨，因为全程更多的是她在手机上进行操作，然后她妈负责线下沟通。


    总之她们两位女士顶起了全部的天，而她爸仅作为卡片持有人出现并证明了一下。


    “一切事情都走在正轨上，我成功加入模拟政协啦！”梁同玉眼睛亮亮的，语气兴奋。


    虽然和大家都还不太熟悉，但她很想认识同为高二生的几名同学，感觉他们都十分优秀。


    反正以后总有机会的嘛！


    许嘉宜也替她高兴：“真不错！等你到演讲台上我一定要去给你拍照片、录视频！”


    “我们小鱼的演讲直拍诶！”


    许嘉宜最近迷上了摄影，致力于为女孩子们拍出好看的照片；尤其钟爱模特梁同玉，打算未来相机的大半个内存卡都给她用。


    又聊了一会儿，梁同玉向许嘉宜告辞，她这周值日。


    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她也得去打扫卫生了。


    “好哦！下周见！”许嘉宜潇洒地冲她挥挥手。


    梁同玉负责的是操场那片的包干区，除了她之外还有一男一女。


    快要结束的时候，她对那俩人说：“到时候我去倒垃圾吧，你们把扫帚和簸箕带上去就行。”


    垃圾处理处正好在去往校门的路上。梁同玉说着示意了下自己的书包，她图省事，直接带下来了，正好待会倒完垃圾顺路回家。


    那俩人自然爽快答应。


    结果梁同玉还没走到半路，后颈就突然一凉，豆大的雨点顺着她的发丝滑落。


    不知何时飘来的乌云已经吞噬了大半个天空，还是“东边日出西边雨”的那种，他们学校正好在阴雨区。


    “啊……”梁同玉有些崩溃，前两天都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她就没带伞。


    这会儿校园里显然也没什么人了，与路人蹭一把伞同乘显然不现实。


    暴雨如注，转眼间便浇透了地面。


    梁同玉躲在垃圾站的矮墩子前，那儿正好有一片遮蔽暴雨的短小屋檐。即便如此，这雨还是来势汹汹地打湿了她的衣服。


    “唉。”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吸入胸腔的除了遍地的垃圾味，就是被雨淋湿的泥土味。


    突然，她看见一只湿漉漉的三花。


    平日里身手矫健的猫猫也趴在芭蕉叶下不动了，就在背对着她的方向，借着大叶片的优势默默躲着雨。


    好一对同病相怜的人与猫。


    也不知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但那片芭蕉叶有点歪，雨水越积越多，俨然一副往猫咪身上浇水的趋势。不知道是不是梁同玉的错觉，那三花冻得有些瑟瑟发抖了。


    她犹豫一瞬，伸手调整了叶片的位置，帮它摆正了天然雨伞。


    雨水因此模糊了她的视线，头发也湿漉漉地贴在额前。


    三花默默看了她一眼，向她靠近了一些。


    “你好可爱啊。”一名身穿亮橘色风衣的女生走到近前，笑眯眯地看着她。


    梁同玉抬头看着这抹在灰蒙雨水里的亮色，居然是唐菁宁。


    “猫吗？”她问，“不过你怎么现在还在学校里，模拟政协刚结束吗？”


    唐菁宁就是那天在模拟政协高二生介绍时，第一个开头的。她非常积极乐观，擅长与人交流；并且很用功，经常最晚一个走，或者主动留下学习。


    “是呀。”唐菁宁没有否认，但她的眼神明明是看着梁同玉的，“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她示意般晃了晃了手中的伞。


    梁同玉正在犹豫间，却突然出现了一个更令她意想不到的人。


    “快拿着！”


    没有询问，反而是极为强势的塞到她手里。


    “我多带了一把，这把给你吧。”池熙恒像是匆匆赶过来的，还有些气喘，“我问了窦菲她们，说你应该还在垃圾站。”


    唐菁宁饶有兴致地在一旁看着，没有打断。


    “你怎么也没走？”梁同玉觉得今天非常神奇，大家都在校园里扎堆吗？


    “准备材料的事，被老师留下来了。”池熙恒言简意赅，梁同玉却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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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概猜到是各种招生计划相关。


    高二下学期很多有竞赛经历或者日常年级前列的同学，就会开始着手准备各种“xx计划”，很大可能会获得提前批录取的机会，或者政策加分的情况。


    “嗯……那等我一下。”梁同玉先向唐菁宁道谢，随即表明她们可以下次再约。


    唐菁宁却没有急着离开，她好奇梁同玉想做什么。


    结果梁同玉居然走到三花面前蹲下身问：“猫猫，你要回家吗？”


    她把伞撑在自己与猫咪的头顶，一时间伞下形成了隔绝冰凉雨水的真空带。


    学校里有好心人士为猫咪们制作或购买的小窝，上面还会挂着可爱的牌子，每到中午的草地上都是猫咪大聚会时刻。


    梁同玉记得这只三花也有一间。


    三花似乎看懂了梁同玉的意思，居然真的跟在她身边向自己的小窝走去。


    于是梁同玉向他们挥手告别。


    “雨伞明天还你。”她认真地望着池熙恒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愈加清澈。


    米色连帽衫身影变得越来越远，最后淹没在灰蒙蒙的雨雾里。


    池熙恒没有跟上去，他一直目送着她走远，不知从何时候唇边就带上了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你喜欢她？”唐菁宁突兀地问。


    池熙恒这才发现这个最开始就可以离开的女生一直没有走，反而是兴致勃勃地在一旁围观了全程。


    他收敛了眸中的笑意，回话间有一种对陌生人保持距离的冷淡：“不是。”


    是吗。


    唐菁宁没说话，反而是上下打量起池熙恒。


    她认得他。


    几个所谓年级上的“名人”，不论男女，她几乎都有他们的□□。池熙恒最初从国际部转来的时候就小小地轰动了一下，那时候全校申请加他好友的人不要太多。


    但这人很快就把自己的签名状态改成了“请勿添加”，并且设置了不通过陌生好友。


    后来他成绩不显，又没什么桃花，大家对他的关注才默默消下去一些。


    但很快他又稳坐理科单科第一，很多次都是满分，着实进步神速，羡煞旁人；之后又流传出家里是做生意的，家中非富即贵却很低调。


    这样的男生，也会用刚刚那样的眼神看着一个普通的女生吗？


    唐菁宁从小就非常会察言观色，往往和一个人接触十分钟，就能判断别人是什么样的人。


    那天模拟政协初见面的时候，梁同玉就被她看透了。


    内向沉默，温柔踏实。


    这样的女孩子她见过太多了，几乎就是每一个生在亚洲的普通女孩所具备的品质。


    她的发言也如她整个人一般谨慎平和，很少出错。


    但今天的这一面，她仿佛见到了梁同玉跳脱于框架之外的东西。


    刚刚她像一只雨水中的精灵，好奇地探寻着与猫咪碰头，观察猫咪的同时也帮助它；而那只三花也像是找到了同类，在芭蕉叶下与女孩贴贴。


    所以她夸赞的可爱，并不是对猫，而是对人——


    她很灵动。


    而她对她产生了好奇。


    却在此刻发现，还有人比她更早地发现了她的特质，并且不自知地沉迷又欣赏着。


    实在是非常有趣。


    -


    四月的尾巴很快来临。


    众人期待的校篮球赛就要开始了。


    赛制非常简单，就是一直两两对打，最后决出获胜班级；正巧年级一共十个班，完美又合理的分配。


    薛茂自从得知许嘉宜居然担任了他们班的啦啦队队长，就非常不理解且十分警惕：“你为什么是啦啦队长？本宫还没亡呢！你怎敢看别的男生！”


    他最近非常沉迷某大型宫斗剧，决心潜心修炼茶艺，可惜范本估计是娇横型。


    可惜修炼得不到家，许嘉宜无视了他，百思不得其解：“我怎么知道，可能老师看我是跳舞的，觉得我比较擅长吧。”


    她这话倒是猜对了一半，赵萍对于爱好艺术的学生有一种天然的滤镜，觉得她们会非常擅长那些领域的事情。比如之前班上喜好画画的女生，就给她安排了文艺委员的职位；现在有个在舞蹈社的许嘉宜，合情合理就被拉过来当壮丁。


    不过其实高中的篮球赛也不需要什么啦啦队。


    赛场瞬息万变，一个偏头看加油的时刻，可能球就被人截走了。


    许嘉宜宽慰薛茂：“淡定啦，我估计我叫后勤队队长还差不多，应该就是给大家准备吃的喝的。”


    “那还差不多。”薛茂这才放下心来，问她，“你要买什么？交给我，到时候我让人帮你拎过来。”


    在薛茂看来，许嘉宜不应该操心这些繁琐小事，她就应该负责美和快乐。


    “矿泉水、运动饮料吧，还有一些高能量的食物。你们平日里打完球吃什么，就准备那些呗。”


    “ok，包在我身上！”


    赛前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林逸晨不仅是体育课代表，也是七班的篮球队队长。


    说实话，他压力挺大。


    前有铁血体育老师的“你们现在这水平，被我特训过，没进决赛肯定有问题”；后有班里同学的“去年咱班是第一吧，是不是篮球队的成员分班也都没走啊，那肯定稳了”。


    林逸晨：嗯…谁能懂呢…


    总之他焦虑上火地长了个痘。


    池熙恒知道以后倒是劝他看淡一点，他这人一贯懒散：“输了就输了呗，这有啥。”


    “技术问题还好，万一是因为我的抽签，第一把就抽到了实力强劲的对手呢？”林逸晨哭丧着脸。


    到时候派代表上台抽签，那个代表就是篮球队队长。


    “你不想去就找个欧的，让他去。”池熙恒刚建议完就看到对方眼巴巴地盯着自己。


    这是有着十连三张ssr的圣手啊。


    他：……


    “行吧，我去。”


    就这样，池熙恒被赶鸭子上架当了“挂名队长”，又称“抽签吉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