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嘴里含着糖,说话含混不清,张凤城皱着眉凑近了些:“你说啥?”
宁知非将糖块大口咬碎,又努力清楚地说了一遍:“你要和你妈妈说,我报答她了,不欠她了。`j^i`n*j′i*a¢n-g/w?x-c¨.,c`o~m\”
关宝珍本来想笑这死孩子说的什么屁话,但看到张凤城紧张的神情,又想到突然要下乡,敏感的觉察到不对劲,她看着眼前脏兮兮的孩子,蹲下身温和地笑问:“你报答什么了?”
宁知非挺了挺小胸脯,眼神亮晶晶的:“那天我在城里讨饭,看见你妈妈卖菜经过银行后面的胡同,有几个人把她捉进麻袋里了!”
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我抓了把沙子撒驴眼睛里,那驴一尥蹶子跑了,他们追驴去了,你妈妈就得救了!我亲眼看到的!”
只是当时那些坏人没跑远,他可不敢现身,生怕被坏人记恨了,等到坏人真的走了,他再出来的时候马春梅早就走远了。
小家伙仰着脸,满脸都是得意 —— 这可是他长这么大干过最威风的事。
也就是这事,让他觉得自己配得上让对方报他一次恩。
宁知非口齿清楚极了,显然把这话在心里 重复了无数遍。
做好事就得让人知道,不然他何苦在这鬼地方等这么多天?
自从爸爸回城后音信全无,妈妈每天以泪洗面,他在家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o>微*,趣¢小??¥说} ?·¨无u/错±?<内@>%容=
突然有天醒来,妈妈不见了,再一打听,居然嫁人了!
一瞬间,全世界所人都对他变了脸。
他到处打听妈妈的下落,一个人跑了几十里路,终于找到了……
结果……他不想再回忆自己遇到了什么!
那一天的痛苦,仅次于知道爸爸不会再回来了。
他被父母双重抛弃了!
如果那天没遇上马春梅母子,没得到那个救命的馒头,他早饿死了。
爸爸……
妈妈……
哼!
张凤城和关宝珍对视一眼,张凤城蹲下来,声音放软:“你说的是哪天的事?”
宁知非说了日期,张凤城掐指一算,妈妈大概是一到家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回乡下避风头,现在估计风头过了。
张凤城立刻就相信了宁知非。
一想到妈妈在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差点被人捉去了,张凤城脸色一白,他还以为是叶家出了什么事,妈妈要自己家低调,但没有想过,有可能是妈妈自己出事。·9*5·t`x?t...c\o!m*
一瞬间,他想着要赶紧回去问问妈妈是怎么回事,叶家这么危险,那他们就不要在叶家做了。
自己家不要店面,在火车站卖包子也不是不能活。
没必要冒这样的危险去上班。
张凤城甚至考虑,要不然自己去当个男保姆把妈妈换下来,自己做饭也还行,收拾家务,他也觉得不难。
从一中年妇人换成年轻小伙,价格不用涨,对方家应该是愿意的吧。
张凤城再看向眼前这孩子,他救了自己的妈,那确实是应该感谢的。
如果别人帮了你,你不感激,那这种恶果,哪怕别人不知道,也会种在你的心,让你自己知道,你是个不知道感恩的东西,渐渐的,你的人生就会朝着另外一条路走了。
关三年气喘吁吁的赶到,停住脚,休息一下,他现在就想和女婿换换车,这一天天的,累完了!
关宝珍翻到车上带得饼子,热水,拿小碗从保温瓶里倒了水,让宁知非干饼子就热水,慢慢吃,还给夹了小咸菜。
三分钟,宁知非吃了两个饼子,擦了嘴,结束战斗。
张凤城再打听,“你家里到底啥情况?”
宁知非身子一紧,却把早就想好的话一股脑倒出来:“我爸回城后,外婆家逼我妈改嫁了。我家屋子是我爸盖的,可二叔抢了我的屋,不给我饭吃还让我干活,我想……”
张凤城点了点头:“你救了我妈,我很感谢你,我可以给你一些食物,或者一些钱,你想要什么?你得认真的考虑!机会可只有一次!”
宁知非根本不用想,他咬了咬嘴唇,眼神炽烈,“我想活下去!”
宁知非觉得自己说得话很过分很不要脸,他就是撒了一把沙,顶多值一顿饱饭的,没听过人报恩要报这么大的,但是他没有其它选择,只能选择不要脸!
眼前的张
凤城夫妻生得好看又和善,还有那天那个特别温柔的妈妈,让宁知非壮了胆,他现在真没有活路了,哪怕知道自己提的要求过分,也只能厚着脸皮说出口。
张凤城第一反应是拒绝,可转眼又想到:家里正要开包子铺,正缺人手呢!
仔细的打量着孩子。
身子瘦得像根麻秆,藏青补丁摞补丁的裤腿短了一寸,露出细如鸡爪的脚踝。
春风卷着尘土掠过他脸,却吹不动乱草似的头发 ,脏到发硬了。
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乌溜溜的瞳仁像浸在井水里的黑葡萄,看着关宝珍眼光扫过,倏地讨好的弯成两轮月牙,瘦骨嶙峋的爪子紧紧互攥着,指节泛出青白。
张凤城暗叹,哪怕自己在这个年纪,估计都没有这小子精明。
这孩子眼神机灵、说话利索,当个跑堂的正合适。
开饭店还怕养不活一个孩子?
剩菜剩饭就能喂饱他,还能落个施恩的名声,一举两得……
毕竟在张凤城眼中,妈先救了孩,孩再报恩,原则上两清了,现在是自己家再次施恩……
“我丑话说在前头,” 张凤城盯着孩子的眼睛,“你要是真救过我妈,我愿意养你,但到我家得干活,能接受吗?”
宁知非拼命点头:“能!哥哥,我啥都能干!”
“上车吧。”张凤城也没有废话,丢了话,首接潇洒走人。
关三年苦笑:“来吧,小伢们,咱爷俩一路。”
于是张凤城和关宝珍继续亲亲爱爱,说说笑笑骑着自行车在野花灿烂的路上飞驶人生。
在他们身后,关三年麻木不仁的踩着三轮车,沉重的后车厢里又多了个脏兮兮的小男孩。
命苦,还是关三年苦。
此时,他们都没有想到,宁知非的命运的齿轮开始了全新的转动……有关于他的波澜壮阔的人生,这时候才算刚刚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