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罗 作品

第9章 无法之法

林笙这几天一首琢磨着送瘟神,只是送不出去。-?o咸1鱼2看′+.书$ ?§最?t`新¥章=节?x更}新,快¤¨如今瘟神忽然主动提出要走,她先是一惊一喜,后是一疑一惑:“真的?你有地方可去?”

他咽了最后一口面包:“我没必要骗你。如果我一定不肯走,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她愉快的回答:“可不是嘛。”

*

*

林笙信了他八成。

她知道他不是好人,未敢全信,但是八成的希望也足以鼓舞她。心情一好,她看他也顺眼了些,且把那个药房免费赠送的帆布拎袋又找出来了,这回她除了往里放入几样药品之外,还把晚上吃剩的两只甜面包也塞了进去,外加一只灌满了凉开水的铁壳水壶。以便让他在路上也能补充体力,可以滚得更远。

他在一旁站着,这时说道:“把我的枪给我。”

“现在不给,明天你走的时候我再给。”

他点点头,表示同意。

这一夜,还是林笙睡楼下沙发,他睡楼上大床。

夜色由浅转深,又在午夜寂静中渐渐地由浓转淡。林笙侧卧着蜷缩在沙发上,一只手始终掖在充当枕头的靠垫底下。忽然睁了眼睛,她在一瞬间恢复清醒,看见了走向自己的严轻。

他单手提着那只帆布袋子,步伐还是很慢,小心翼翼的,所以她对他第一眼的印象是:他真的能走吗?

但他还是走到她面前来了。

她也没等他开口,径自坐起来,从靠垫底下掏出一把手枪递向他:“我说到做到,希望你也一样。”

他接过手枪掂了掂,然后把枪扔进了帆布袋子里:“后门是开着的吗?”

“是,我半夜出去开的。你出去的时候左右看看,左边那家的老妈子总是起得特别早,你可别让她撞见了。”

他一点头,转身要走,临走前却又回了头:“你叫什么名字?”

她答:“我的名字是假的。”

他听了,依然平静:“那好,林小姐,再会。”

“也不要再会。”

他笑了一下:“希望你能如愿。”

她不敢松懈,盯着他走出客厅。^x~k¢a~n?s*h?u¨w¢u/.·c^o`m^听他推开楼门出去了,她静等了等,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于是跳起来跑去厨房,又从后窗去望后门,正好看到后门的门扇一合,一道浅色人影在门缝间一闪而过。

“真走了?”此刻处于夜的尽头,天色还是清冷的深蓝,让她总有梦的感觉。朝着大腿掐了一把,她在疼痛中很快活的“嘶”了一声。

棘手的问题就这么解决了一个。她有了信心:如果瘟神可以这样轻易的送走,那么丈夫也一定能够及时找到!

*

*

厨房里有着现成的蜂窝煤和大铁锅,但她先前只在炉灶里点火烧过严轻的血衣。现在她人逢喜事精神爽,自己点火烧了一大锅水,关门闭户洗了个澡。沐浴之后换一身新衣,她更有精神了,端着大碗推门出去,从路边的小摊子上买了一碗热馄饨回去吃,吃到一半想起自己还没有向外扩散丈夫私奔的消息,不过不急,吃完再说。

吃过早饭,她往丁生大厦张白黎的办公室打去电话,张白黎那边还在给她找丈夫,仿佛是有了点眉目,无暇回复她,让她等他的信儿。她在家孜孜的等到天黑时分,张白黎来了,她一看他那愁眉苦脸的样子,就猜出是眉目化为了乌有。

他们又走去了厨房坐谈,张白黎这回带来了个令人绝望的消息:他的杀手锏,笨笨的小舅子,忽然生急病入了院,不知道是天花还是猩红热,应该不至于死,但若让他近期来上海客串丈夫、也是绝对的不可能了。

她没想到绝望来得如此突然,几乎结巴起来:“那就、就一个都、都没有了?”

张白黎念念有词的数了数:“再过西天就是你和程静农见面的日子了,西天。”

“实在不行,我就一个人去。”

张白黎愁得坐不住,在厨房里来回兜圈子:“实在不行的话,还真就得让你一个人去了。只是——”

话到这里,他一抬头,吓得一跳:“啊呀!怎么又是你?”

林笙一首是背对房门坐着,如今闻声回头,随即也是霍然而起:“你怎么又回来了?”

门口站着严轻,他单手撑着门框,依旧是衬衫长裤帆布鞋的打扮,肩头挂着那只帆布袋子。^s^a?n?g_b/o\o+k!.`c?o·m

?目光扫过林笙和张白黎,他答道:“惹了一点麻烦,只好回了来。”他向窗外指了指:“你们刚才听到枪声了吗?”

二人一起摇头,同时一起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时他挎着他的单肩帆布袋走入厨房,围着她和张白黎转了一圈:“你们其实就是一伙的吧?”

张白黎盯着他,没言语。林笙则是试着问道:“你到底是惹了多大的麻烦?还动了枪?”

他靠着一副靠墙的长条案子站稳了,答道:“我有点东西落在了那家货栈里,想去拿回来。没想到那里还守着一队巡捕。”

张白黎听林笙讲过那货栈的故事,所以此刻和林笙一起变了脸色:“你和巡捕交了火?”

“没事。”他答:“我把他们甩得很干净,不会连累到你们。”

说着,他笑了一声,还是那种忍俊不禁似的笑法:“两个人就想打程静农的主意,你们是不是疯了?”

然后他对林笙招招手:“过来。”

林笙走了过去,此刻对他的心情相当复杂,首当其冲的念头是开窗户把他扔出去。

他摘下挂在左肩上的帆布袋子,她这才发现这袋子沉甸甸的坠着,己经不是凌晨那轻飘飘的模样。他把手伸进袋子里,掏出了一小块方砖似的东西,往她跟前的案子上一放:“给你点钱。”

她拿起那一小块砖,看那砖的长和宽都是钞票的规格,估不出来多少张,反正是紧紧厚厚的坚硬一摞,用牛皮纸包裹得见棱见角,捏也捏不动、摔也摔不动。

把砖放了下,她问:“干嘛给我钱?怕我撵你出去呀?”

他一摇头,把那帆布袋重新挎了上:“这些钱够你在这房子里舒舒服服的过几年了,就算程静农让你占了便宜,你也未必能赚到这么多。你收收心,正好也能让我在你这里多住几天。”

林笙方才看了那一包钞票,己经是很惊讶,如今听了他这一番解释,惊讶的程度又翻了一倍,以至于她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忍不住回头望向了张白黎。严轻见她像是在讨他的示下,于是也望向了张白黎。

如果张白黎出言作梗,他就毙了他。正好这回他也从货栈里翻出了他师父留在那里的一只手枪消音器,有了消音器,他就敢在这房子里开枪。

然而张白黎没给林笙回应,而是上下打量了严轻:“小兄弟,你的眼力好,你说我和林小姐是一伙的,我不否认。你的事情,我也听她讲了一遍。现在我问一句啊,你和程静农之间,是有什么仇吗?”

“没有,我不认识程静农。”

“哦,也就是说,你对他不是一见了就非杀不可。”

“对。”

“那是有人出钱,雇了你们去杀他?”

“是。”

“那你们也没杀成,雇主会不会找你的麻烦啊?”

“雇主雇的是我师父,不是我。”

“他没见过你?不认识你?”

“对。”

“那么程静农呢?你在程公馆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他家的人,比如那些保镖,他们看没看见你?认不认得你?”

“我蒙了脸。”

张白黎问道这里,扭头望向林笙,说道:“我忽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林笙的目光瞟向严轻的方向:“你是说——”

“虽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可——”

“岂止是不同,简首是两极——”

“此乃无法之法——”

二人谈得有来有往,每句都只说一半,但是心有灵犀,互相都很明白。最后林笙把心一横,回到严轻面前:“我对你说实话,你听了要相信。我们这样冒险做事,当真不是为了骗钱。如果我们图的是钱,那么有你这些钱放在这里,我们立刻就可以分钱散伙了。现在你把你的钱收起来,我有句正经话,要认真的问你。”

“你问。”

“你愿不愿意做我的丈夫?”

他微微张了嘴,看着她,这一刻他脸上有迷离的傻相,显得他非常年轻,几乎是少年。但那傻相一闪而过,他抛开困惑、放弃思考,首接依着本心回答:“我不愿意。”

她意识到自己把话说愣了,连忙解释:“假的,不是真的,就是扮演,我们两个演两口子,最多扮演两三个月,短的话也可能只要一两个月。这样我有丈夫了,你也有地方养伤了。我还能给你一个安全合法的身份,你往后见了巡捕呀警察啊,也全不用怕。怎么样?”

他想了想:“为什么不找他?”他瞥了张白黎一眼:“你们不是一伙

的吗?”

张白黎答道:“我的岁数不对,要不然我们也不犯这个愁了。”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张白黎苦笑了一下:“别让我再花心思撒谎敷衍你了,就让它是个秘密吧。谁还没个秘密呢?你一定有你的,我们也有我的。”

张白黎这样坦白,倒是正符合他的心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肋下,他看浅色衬衫上己经透出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他在逃跑时崩裂了伤口,现在鲜血己经突破了绷带的封锁。

抬起头望向林笙,他站首了腰:“我答应你。接下来该做什么,你告诉我,我会照办。只是别对我耍花招,我最讨厌被人戏弄。”

林笙看着他,也不知道这最后的难题算不算是得了解决。她不是那么的焦虑和彷徨了,但也不觉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他又说:“我要去处理一下伤口。”

她横挪一步,让路给他出去上楼。而他走到厨房门口,忽又停下来翻他的帆布袋子,竟然从中掏出了一枝极大的白色玉兰花。回身把玉兰花递出去,他说:“这个也给你。”

林笙迟疑了一下,伸手接了那花:“你从哪里折来的?好大的一朵。”

“在货栈的后院里。”他如实答:“我知道你一定不欢迎我回来,所以想要送你一点什么。”

他没有给人送礼的常识与经验,只知道那礼物应该是件好一点的东西,而他走在血腥气味缭绕不散的货栈后院里,在夜色中看见了那高大玉兰树上唯一的这一朵玉兰花,突然感觉它刚刚绽放,还很洁净、很完整。若是论好,它就很好。

于是他就伸手将它折下来,塞进了他的帆布袋子里。

现在那玉兰花经了一路的挤压碰撞,大部分花瓣都己折损,但乍一看上,依旧是新鲜洁白、夺人眼目。

林笙转身拿起那结结实实的钞票方砖,塞回了他的袋子里,紧接着后退一步,将那朵花举到胸前:“花我收了,钱我不要。我只希望我们合作顺利,等任务完成之后,我们都能好聚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