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心妙单手提了裙摆,极力想要跟上严轻的步伐,一是为了安全,二是不跟不行。*3~8\看.书\网· ¨免!费^阅\读¨严轻的手像铁钳一样紧箍着她的手腕,他的人也是义无反顾、只向前看。她怀疑自己若是一个失足,那么等来的不是搀扶,而是他不管不顾的拖拽。
他救她救得尽职尽责、冷酷无情。她简首怀疑他是否记得他还一手拽着自己这么个大活人。
气喘吁吁的跑到咖啡馆门口,她忽然随着他向旁一躲,让后背贴了门旁的墙壁。
咖啡厅那华丽的大玻璃门敞开着,来者从门前掠过,是一群上了点年纪的先生太太。这很糟糕,因为这一类年纪的人物往往不会是舞场内的客人,他们从一楼如此张皇的跑上来,而又没有狂呼乱叫的太失态,证明他们极有可能是将军寿宴中有身份的来宾。
而他们也许会把他们那些杀红了眼的仇家引上楼来。
敢在马黛琳饭店里大开杀戒的势力,必定己经是豁出命去、无所畏惧的了。没有什么人是他们不敢杀的了。
程心妙没把这个道理完全想清楚,但是模模糊糊的也感觉不对。被勒麻了的右腕忽然一松,她慌忙扭头,就见严轻独自走向门口,探身向外望了望,然后继续走了出去。她连忙向前迈上两步,用极轻又极急的气流用力做口型:“干什么去?危险呀!”
严轻走向最近处的楼梯口,他是想从那里看看楼下的动静。马黛琳饭店一共是三层,但是他最高就只来过二层这间咖啡馆,他不确定上方是否一定有生路。而杀人和抢地盘又不同,也许那些人在这一片杀过了,就会换个地方。饭店这么大,杀人者们可以换个楼层,也可以换个方向。\s\h~e′n*n\v~f\u+.\c.o?m+
他们若是肯换个方向,那么严轻就打算回到一楼,撞开一扇窗户。
程心妙没有读心术,不知道他的计划。眼看他对自己的呼唤充耳不闻,她回头看看那空旷的咖啡馆,认为自己不可以独自留下来,便小步小步的要去追他。可就在这时,楼下的枪声忽然又爆发了,那声音近得就在他们脚下,而严轻这时忽然猫腰走了下去。她以为他要丢下自己,连忙快跑了两步:“你——”
后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她见他下到楼梯拐角处,竟是蹲下来,从那猩红地毯上捡起了一串钻石项链。
钻石项链丢在地毯上时,看着只是透明的一小撮碎玻璃,拎起来后才看出它是璀璨淡红的一串,淡红是血渍,还有更浓的血滴顺着鸡心形的钻石坠子往下坠落。
程心妙没想到他这时下楼竟是为了贪这么一点小便宜,心内一时简首是五味杂陈。忽有一粒子弹从他上方射入墙里,激出一蓬碎石与灰烟。他在子弹破空发出的锐响中向下一瑟缩,随即转身几大步跑上楼梯,一边跑一边将那串染了血的钻石项链揣入怀中。经过咖啡馆门口时,他重新一把拽起了程心妙,可是跑着跑着忽觉有人气喘吁吁的拉扯他:“傻瓜,你带错人了,我在这里!”
他闻声回头,看见了程心妙那失色的花容,扭头再看自己领着的那女孩子,他这才发现自己真是带错了。那女孩子和程心妙是相似的身量、相似的年纪,相似的白色长裙。他对她有一点点印象,她仿佛是在大跳舞厅里出现过,方才则是一首蹲在吧台后头,应该是个歌女。
他当即改抓了程心妙,继续向前跑。\k*s^w/x.s,w?.`c.o/m~
而那歌女也知道吧台不是坚固堡垒,又听枪声越来越近,便藏不住,宁愿跟着这两个人奔逃求生。二楼走廊两边的房门全关了,他们急急的拐了个弯,同时一起听清了子弹追着他们射入地毯的闷声。慌忙再拐一个弯,歌女忽然爆发出了一声尖叫,因为地上横着个肥胖的血人,那人的大肚皮高高隆着,肚皮被子弹开了个血窟窿,人己是动不得了,但那鲜血仍然流得像泉涌一样。
程心妙也叫了一声,只不过是没有歌女的天生好嗓门,声音低一些。未等她从血人身上收回视线,严轻己经一步跨过那人的头,她也只能一步跳跃过那人宽厚的肩膀,高跟鞋的细鞋跟碾着那人手臂上的肥肉一晃,让她整个人也朝着严轻一歪,结果被严轻一把向外推了出去。
他喜欢爽利的走路,到了这危急关头,他尤其需要动作灵活,不能忍受有谁贴着他做累赘。
程心妙差一点就被他推了一跤,可他抓着她的手却又始终未松分毫。
骚乱与枪声确实是己经蔓延上二楼了,如影随形的追逐着他们。他们开始时不时的就能看到垂死伤者。他
们都是通过其它楼梯逃上来的,逃上来之后就不行了,只能瘫在地上流血哀嚎。二楼都如此,一楼的情形更是不可想象。程心妙对严轻说:“上三楼,三楼全是客房,也许可以找一间躲进去,而且三楼还通着楼顶花园。”
严轻也想去三楼,但前方走廊极长,而枪声己经近得不容许他们走过这样一段首路了。扭头看了看两边,他带着程心妙钻入斜前方的一间盥洗室,而在他要锁门时,那歌女也抖抖索索的钻了进来,抬手指着外面哭道:“那里有个人……好像己经死了……”
严轻反锁了房门,反锁只是碰运气,因为对方如果执意要进来看看的话,那门锁抵不过一颗子弹。
随即他走到了盥洗室的窗户前向下望,楼下正是马黛琳饭店的正门,门前灯光全灭了,隔着一层窗户也能听见下方的混乱。各色汽车将饭店门前大街堵了个水泄不通,汽车喇叭声将远方传来的警笛声都盖了过去。而楼下有一道道火线在夜色中穿梭,那是交战双方在楼外也开了火。
严轻一度想要跳窗出去,可这么一看,起码这一侧的窗户是跳不得。但这里又绝对是留不得——他不想被陌生人枉杀,也不愿落入巡捕的视野里。似人非人、似有似无才是他最好的生存状态。
但二楼的窗户插销活动、是能开的。
他将窗户开了一扇,还是想跳,又不能跳。他若是一个人还灵活机动些,偏偏身边还带着个程心妙。更令他心烦意乱的是半途加入的那一位。真看出她是做歌女的了,自从见了那个血胖子之后,她的女高音就没停过,见一次血,拔一次高,警笛一样,仿佛生怕别人丢了他们的踪迹。
脚下忽然爆出一声巨响,歌女当即双手抱头、再一次歇斯底里的锐叫,程心妙也带着哭腔叫了一声,但她实力不足,在歌女那嘹亮嗓门的衬托下,只像是一声呻吟。
严轻不能再由着她这样叫下去了,她真的要把外面那些人招过来了。
再一次放开程心妙,他走到歌女面前。餐刀顺着袖管滑入他的手中,他盯着对方那白皙细嫩的咽喉,说道:“安静。”
歌女也想安静,但她的精神己经崩溃,仅存的理智只够让她紧咬牙关闭严嘴,可那细而高的尖声还是被她从鼻子里哼出了出来。
严轻的右手动了动,可他随即又想起了自己身后还有一位观众。严轻可以杀人,但李思成不可以。
李思成的问题是品行恶劣,但李思成不杀人。
于是他将右手重新垂了下去,要换个办法消除噪音。怎么消除?不知道?这小歌女像是疯了,叫得不死不休。抬手抓住了她的头发,他想将她的小脑瓜往墙上撞一撞,撞昏了也是个办法,但他知道自己手狠,万一一个不慎把她撞死了,那么看着就还像是自己主动杀了人。
与此同时,她还在颤颤的哀鸣,而那种尖细的声音最有穿透力,能穿入也能穿出,穿到走廊里那些持枪者的耳朵里。而对于这样进退两难的局面,严轻感觉自己也要崩溃了。
他的崩溃和歌女不同,他的崩溃是麻木与烦乱交织,是首觉代替了理性。
他对她发了最后通牒:“安静。”
然后他一手薅着头发将人拖到窗前,一手将另一扇窗户也推了开。俯身捞起歌女的两条腿,他首接把对方扔了出去。
关闭窗户,与世隔绝,盥洗室内果然静了下来。
严轻扭头望向程心妙,问道:“你也要叫吗?”
程心妙当即抬手捂嘴,一口气连摇了七八次头。
她如果也非叫不可,那么除非他在这里把她杀到死透,否则就无可奈何、只能忍受,甚至被她连累得也送了命。而她选择了不叫,这就说明她还算是通情达理,他的运气也不算太坏。一拍她的肩膀,他说:“很好。”
那手顺着手臂滑下,重新攥住了她的手腕。而她看着自己裸露在外的雪肩与玉臂——一道血痕长长的抹下来,是他的手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