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笙这对夫妇上车走后,程英德和程心妙往回踱步。@′咸°/2鱼a看±书?网{{t _更%新_¤u最;全+?d程英德道:“你今晚是不是预备了一场好戏,但是因为阿孝的缘故,没能开演?”
他妹妹“啊呀”了一声:“对啊,我把阿孝忘了。我要派人去看看他,不要出大事才好。”
说着,她转身就往西楼那边去了。程英德继续走,一路走回楼内,见了他那坐在楼下大客厅里吸雪茄的父亲。
他克制了自己的情绪,尽量显得云淡风轻,走过去在父亲的斜前方坐了下来:“爸爸,阿妙这是在捣什么鬼?”
“哦,”程静农比他还淡:“你看她是捣鬼?我看她更像是被别人捣了鬼。还是年纪小,有点风吹草动就稳不住神。”
程静农只说到这里。而程英德对待父亲向来是不敢放肆,他问得清楚,父亲却是答非所问,那就证明父亲无意给他一个明白的答案。
那他就不问了。
她要捣鬼就随她捣去,他要做他自己的事业去了,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
*
福特小汽车驶上大街、穿入夜色。
林笙先是东张西望的不言语,等到确定后方没有尾巴跟着之后,才望向了身旁的严轻:“这是怎么回事?你都干了什么?白天走的时候怎么不和我打声招呼?我这一天找你找不着,急得我真是心脏都要爆炸了!”
她本不是辞藻夸张的人,“心脏爆炸”描述的乃是她的真实感受,但严轻听着感觉就很新鲜,并且完全领会了她的焦急程度。
但他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他白天无声无息走出去时,只是觉得她的问题他能解决,能解决就去解决好了,解决好了再告诉她。
她知道他是寡言的人,他不回答,她就再问一遍:“你到底都干什么了?”
看来不说话不行了,他望着前方道路回答:“我去找了厉永孝。~卡+卡*小¢说*网_ !更,新\最_全?”
然后他又说了几句,她才听出原来他找的不是厉永孝那个人,他找的是厉永孝自己的家。
这让她很惊讶:“你是怎么找到的?”
“我有办法。”
他没有故乡,在任何地方都是异乡客,但跟着他师父活了十几年,他也学了许多的江湖经验,起码他记得初到上海时,他师父联系过谁、又见过谁。
太平市井下藏着一个刀光剑影的江湖,江湖下还藏了一个更见不得人的隐秘世界。那个隐秘世界,外界的人等闲接触不到,但他知道通往那世界的暗道。
他只花了一点小钱,就立刻问到了厉永孝的住址。其实那住址根本连一点小钱都不值,因为厉永孝在市面上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他的衣食住行都不算秘密。
他在厉宅附近蛰伏了一整天,一整天都在盯着那房子的前门后院。
“后来我发现他家门口还藏着别人。”他说:“他们也发现了我。”
她看着他:“不会是……老张的人吧?”
“就是张白黎的人。”
“再后来呢?”
“再后来,天黑了,厉永孝开汽车出门要去程公馆,半路被我拦下。李思成的父母在汽车里,被张白黎的人带走了。”
凡事经他一说,都轻描淡写得不成了事。林笙可以断定事情绝不是他讲得那样简单。
而他继续又道:“我回家之后接了电话,就换身衣服赶过来了。”
林笙听到这里,决定回头去问张白黎,张白黎一定比他讲得更周全详细。但还有一个问题,是问谁都不行、只能问他自己的。
她开了口:“你为什么又要冒险帮我?”
他答:“没有原因。·5!?~4a@e看[书3 :d最(@新]?章:节??更?新?°d快|?)”
“你……”她试探着看他,虽然胸中是磊落的,但这话问出口时,面孔还是有点发烧:“是不是……有点……爱上我了?”
他扭头瞥了她一眼,很意外,紧接着又转向前方看路:“没有。”
“那你知不知道‘爱’是什么感觉?”
他想了想:“不知道。”随即笑了一声:“怕我爱上你?”
“是怕你伤心。”她回答,说的全是真心与实意:“你这样闷声不响的性子,最容易把心事憋在心里想不开,那种滋味我没尝过,但我知道那一定很难受。”
汽车向前飞驰,一阵寂静过后,她又道:“我希望你好。”
他觉得她像是忧心忡忡,于是就想安慰她。
他这样安慰她:“你放心,我真没爱上你。”
她却是笑了起来:“我这话也就是对你说说,要是让别人听见了,非得笑死不可。又不是什么仙女下凡,还总怕自己被别人看了上,还要叨叨叨的劝人家,‘你可千万不要爱上我啊’,‘可别为了我太伤心呀’!脸皮太厚了。”
“不怕我也笑话你?”
“你不会。”
“为什么我就不会?”
她沉吟了一下。
嚼舌头笑话人也是人类天性的一部分,而他不会这么干,不是因为他品行高洁,而是因为他好像欠缺这一部分人性。但这实话不大好听,所以她不打算实话实说。
“人对人总是有个了解、有个感觉的嘛。凭我对你的感觉,我认为你不会。”
说这话时,汽车己经驶入了雅克放路。而林笙刚在院内下车,老妈子之一就上前说道:“太太,张经理来啦,可能是有点什么要紧的事,一首在客厅里等着您呢。”
林笙和严轻对视一眼,随即快步走入楼内。张白黎本是坐在客厅里,见他们二人进来了,立刻起身迎上去,可第一句话没有说给林笙,而是握住了严轻的一只手,百感交集似的“嗐”了一声。
严轻不习惯和人亲近,尤其是陌生人。如今冷不丁的被张白黎抓了住,他很诧异的看了对方一眼,随即强行把手抽出,结果立刻又被张白黎抓了袖子。张白黎抓着这个人,对林笙感慨:“这小子……这家伙……真是……怎么说呢……嗳呀……”
林笙也很诧异。回头看老妈子不在近前,她连忙问道:“老张,你这是干嘛?”
老张答道:“我跟你说,我现在真是有点喜欢这小家伙了。”
严轻用力将胳膊抽了出来:“我不喜欢你,放手!”
林笙也伸手去拦:“你别碰他的右胳膊,人家伤还没好呢!”
*
*
程心妙在维多利亚医院见到了厉永孝。
厉永孝是精明强悍的人,自小混江湖,向来不吃亏。她以为他至多是在车祸中撞了个头破血流而己,没想到等她走入病房时,她看见了个双目赤红、面色惨白的阿孝。他躺在病床上,半边身体都是斑斑血迹,右侧衣袖则是干脆齐肩被剪了去,右胳膊搭在床边,从手背到胳膊肘全用绷带密密缠了。
方才医生给他注射了麻醉剂,虽然没到全身麻醉的程度,但也让他有些恍惚失神。扭头看着缓缓走来的程心妙,他还记得自己把任务搞砸了,而这是他近两年来第一回在她面前失败。
他不只是懊恼,他还恐慌。她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知道她的心肠。
然而她没有翻脸不认人,停在床边俯下身,她轻轻的唤了一声:“阿孝?”
他的嘴唇动了动:“对不起。”
门外的程家保镖伸手关了房门,她一转身坐到了床边,低头问道:“怎么回事?”
厉永孝说了话,说话时总觉得舌头不是自己的舌头,嘴唇不是自己的嘴唇,甚至头脑也失了控,只有情绪还是自己的。
“李思成不是李思成。”他用嘶哑的声音告诉她:“我们没猜错。”
*
*
厉永孝不知道李思成是什么时候开始盯上自己的,反正他傍晚带着李家老夫妇上车前往程公馆时,还是天下太平、全无异样。
汽车开到半路,在个天色将黑的时刻,在个偏僻的路口,忽然撞上了人。不是汽车夫疏忽大意,是那人忽然就从暗中栽了出来,他坐在副驾驶座,正好看见了,当时以为是对方喝醉了走不稳当,后来才想到那人应该是被人猛推出来的。
汽车夫下意识的踩了刹车,见那人倒在地上还不起,便骂骂咧咧的下车去看,意思是要把这挡路的拖到一旁去。
厄运就是从这一刻开始降临的。
他当时并未多想,因为汽车后排除了李家老夫妇之外,左右靠着车门还有带枪的保镖护卫,前方的他和汽车夫也都有着好身手,他们又不是在荒山野岭中赶路,以他们的身份,在这座大都市里,只有他杀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杀他的可能。
然而就在这时,路边暗处又走出一个人,那人大踏步的绕过车头走向驾驶座,在经过蹲在地上要拖人的汽车夫时,他对着汽车夫的脑袋就是一枪。
枪声只是尖锐的一响,因为枪管上装了消音器。
厉永孝在头脑反应过来之前,己经先从怀里拔出手枪,可就在他拔枪的同时,来者
己经探身进了汽车,将枪管抵上了他的额头。
借着路灯与车灯的光芒,他看清了对方的脸。那张脸令他狂喜又绝望,狂喜,是因为终于证明了他所猜非虚,绝望,是因为那张脸是如此的光滑、紧绷、平静,没有一点人性的柔软,没有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