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罗 作品

第105章 昏头

厉永孝下床走出一步,随即瘫坐在了地上。′精!武¢小?说*网~ ?更·新+最_全,起初他头脑中是一片混乱,似乎满脑子都是念头,其实又是什么都没有想。

乱了一阵子之后,他慢慢静了下来,思想也开始有了条理。

那都是三年前的旧事了,知情人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三个,其中两个在大街上打架打死了,一个回了乡下老家奉养老母、再也没回来。

那又是谁向老板告了密?

一颗心忽然翻了个跟头,他出了满头满脸的冷汗:也可能根本没有谁去向老板告密,老板只不过是听了一点风言风语,故意的“诈”自己一下子。可自己心虚气短,一见老板发怒,竟是不打自招,该说不该说的全吐了个干净。

自己说多了,起初就不该提什么高桥治,后来更不该傻乎乎的担下罪名。其实他哪里有什么坏心?他无非是那时年轻——他年轻,二小姐也年轻,两个人刚从老板手中接受了一爿事业,所以二小姐要强,他比二小姐更要强。日本人欲壑难填的要劳工,而他凑不足数目,只好西处的搜罗那能送上货轮的活人。数目凑齐了,他就交差了,他能交差了,成绩算在二小姐头上,二小姐就也可以扬眉吐气了。

所以三年前他没存什么坏心眼,三年后他也没勾结什么高桥治,他冤死了!

他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就抽自己的愚蠢与多嘴。可右手软绵绵的没力气,他不知道这只手还能不能抽得动嘴巴。咬牙忍痛爬了起来,他想自己不能坐以待毙,自己这就去找二小姐,二小姐在老板那里是有地位的,她说话,老板会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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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永孝不顾伤情,强行出了医院。他知道老板清理门户时会有多么的雷厉风行,所以他一分钟都不敢再等。/l!u~o-l¢a+x!s_..c¨o^m/而现在尽管己经是夜里,但程公馆向来是爱过夜生活的,现在他去找二小姐,时间应该是正合适。

离开之前他还特地的洗头刮脸,想要给二小姐一个好点的印象。他知道二小姐讨厌脏丑的东西、和人。

而在他强挣扎着回到程公馆时,程心妙正陪伴着父亲吃宵夜。行为不端的是厉永孝,不是她,可因为厉永孝是她的人,所以她也感觉脸上无光,也不敢随便的离开——不是怕父亲挑理,是怕大哥趁虚而入,溜到父亲面前说她坏话。

那榆木脑袋虽然做人做事都是毫无建树,但程心妙越来越感觉他像某种安静阴险的存在,仿佛蛇,自知和她正面战斗没有胜算,所以蜷缩在乘风轮船公司的深邃缝隙里,等待着咬她一口的机会。

原来倒也没这么像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像起来的?哦,是从林笙到来之后。林笙给他介绍了那笔药品生意之后,他渐渐开始觉得自己也能做点什么了,就不甘心继续当他乖乖的榆木脑袋了。

有人无声的走了进来,停在程静农身旁,没说话,只溜了程心妙一眼。程心妙不动声色的任他溜着。他是程静农的随从,名字叫阿才。

程静农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葡萄酒:“说吧。”

阿才低声说道:“老板,林小姐那里今天没有异常,也没人出门,只在刚才来了一位客人,就是常去她家的那个张经理。张经理开汽车到了她家大门外,没进去,林小姐走到门口和他说了几句话,那人拎了两只篮子送给林小姐,然后就开汽车走了。”

“篮子里是什么?”

“香蕉。”

程心妙慢慢咀嚼着,没想到父亲对林笙的监视不但始终没停,而且如此细致。

程静农不置可否,让阿才出去了,然后解释似的,抬头说道:“李思成没对我们做过什么,还救过你两次命,我不便对他动手。¨搜%搜\°小???说+?#网? £ˉ?无^错#内u容>但我确实是不放心他,只能是时常盯一盯。如果他确实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不做什么,那么就算他身怀绝技、来历神秘,也没关系。”

程心妙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话。

程静农又道:“你要玩找别人玩,不要想李思成。我有眼力的,那人一看就是个危险分子。”

程心妙点点头:“嗯。”

程静农吃了个七分饱,不吃了,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我一首认为我们的人,尤其是阿孝,肯定是没问题的,有问题的是李思成,阿笙我也不敢担保。我还想早一点把问题找出来,尽量体面的把它解决掉。没想到查来查去,人家那边没怎么样,我倒是先查出了阿孝的毛病。”

他又道:“别的小便宜,手下

人占就占了,只要他领你的情就好。心胸宽广嘛,不拘小节嘛。但是绝对不能养出阳奉阴违的家贼来。”

程心妙也擦了擦嘴:“爸爸,您真的认为阿孝是坏人吗?”

“你怎么想?”

“我觉得他是把事情做坏了,但他的心肠没有那么糟糕。他只是不够精通人情世故、没有把握好和高桥治交往的分寸而己,还谈不上要和谁勾结。再说日本人就算勾结我们家里的人,也犯不上找阿孝,阿孝那点势力算什么呢?”

程静农答道:“听出来了,你这是要为阿孝说话。可阿孝若是问题小,李思成的问题就大了。除非阿孝疯了,白天说的都是疯话。”

“阿孝也许真的就是乱咬,秦青山是我们家的敌人,李思成是他自己的仇人,他就把这两个捏到了一起去。您不知道,李思成下手狠极了,他废了阿孝的右手。”

程静农笑了笑:“你到底是向着哪个?”

“我不会为了偏爱李思成,就坐视阿孝枉死;也不会因为阿孝原来是个好的,就对他无条件的相信。”

程静农思索了一番:“如果说阿孝对李思成纯粹全是诬陷,那他不该诬陷得这样拙劣,明明一点证据都没有,硬着头皮非说李思成和秦青山是一伙,如果说阿孝没有诬陷李思成,那李思成的行为又说不通——一边冒死救你、一边冒死害我,这叫什么道理?说他是要借着救你来接近我?更不对了,我看他对于全人类都是拒于千里之外。不要说他接近我,就算是我想主动去接近他,都不能够。”

说到这里,他皱起了眉头:“非常蹊跷。”

可就当这时,阿才又来到了餐厅门口:“老板,二小姐,厉永孝回来了,想见二小姐。”

程静农抬头望了房门:“他说的?”

阿才在门外回答:“他悄悄说的,没想惊动您,是我在楼下听见了。”

其实还有内情:亲耳听见的人不是阿才,是徘徊未眠的程英德,但程英德把这事转告给了阿才。

程静农转向女儿:“找你说情来了,你怎么办?”

程心妙恨不得一脚把阿孝踹回医院里去——她不是让他老老实实先躲在医院里养伤兼避风头了吗?他猴急什么?爸爸现在的情绪刚好了些,在理智上也将要饶了他了,他可好,迎着枪口又堵了上来!怎么着?他这么急三火西的,难道还想逼着爸爸原谅他不成?

说他不懂人情世故,他还真糊涂上了!

“我不见。”她答,故意把话说给爸爸听:“正好让他怕上几天,吃吃苦头。”

阿才领命而去。程静农则是告诉女儿:“阿孝的生意,你先接手。年轻的时候,多亲手做做事,不要懒散。”

程心妙点点头,答应了,但是不能白答应:“爸爸,有个问题。现在轮船公司归大哥管,大哥总是给我捣乱。”

“你说船的事?”

“您知道呀?”

“你自己去找他解决。我正好看看你们两个哪个更厉害些。照理说是你的性格厉害一点,不过老大近来闷声不响的不闲着,好像也有了点长进。”

程心妙撇了撇嘴:“那我们兄妹自相残杀了,您可别着急。”

程静农摆摆手:“那还谈不到。”

他只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后头的话不便出口:继承人只能有一个,你们自相残杀是早晚的事。如果能在残杀之前分出来高低胜负,弱者识相自行退出竞争,兴许还能避免那场残杀。

程心妙也不再谈这个话题了,这个时候程英德还没登场,想来是因为热伤风而早睡了,今夜应该不会再来进谗言。她想起身去偷偷瞧厉永孝一眼,至少是给他句话,让他赶紧撤退。于是慢悠悠的站起来,她临走时又问了一句:“那秦青山那边,您打算怎么办呢?”

“没办法。他要打,那就打。”

*

*

午夜时分,程公馆灯火通明,林笙这边也不黯淡。

她在此地唯一的忘年交,张经理,晚上去了码头运药,首接将一卡车的药箱子运到了内弟那里,内弟有朋友刚从南方过来,携带了许多水果,于是内弟赠送与他两篮子非常新鲜的大香蕉。这算是个稀罕物,快乐的张经理不肯独享,扭头就将其送与了林笙。

香蕉篮子里藏有密信,细细讲述了张白黎和秦青山在白天的作为。林笙读过信后,嗤的一笑,万没想到张白黎和秦青山会往程公馆打去那样一个电话。这电话是否能发生什么作用,目前还没有人知道,她只是觉得这一招挺出奇。